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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共赴死,尘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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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兮,如野兽在叫嚣,吹来几度凄凉,窜进庙内将那沉于低端的血腥味又散开了些,撩得人心尖一颤,犹自不好受。

光丝迷了人眼,浮于其上的却不是尘灰,而是泪光,倒下的那一刻,即将消逝的或许不仅仅是生命,亦是一世的业障。

神龛前的佛像,到底还是慈悲为怀的模样,杨思尧向上瞧了一眼,徒留几分悲然,那是不甘吗?还是后悔。

兴许他在想:不是常言我佛慈悲,该渡众生苦厄?可为何却不渡我,或许佛早已弃了我,不该渡的人绝不来援。

可他却忘了,佛不渡我,可自渡。

“阿尧。”一声哭喊,再度重唤,人世间还是有他留恋的红尘风月。

只如今鬓发微乱,鲜血浸透了后面衣衫,只因是黑色固才瞧不清,终究是悔之晚矣,只不该连累了她。

人到底都是如此,生前糟践命数,总觉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

可直到生死存亡之时,方才明白自己从未掌握天命,只是时代洪流中的一个行人。

“吴王兄,你可是不地道,自己来了,也不说带上我,得亏我及时,不然你可是会一生皆于苦痛中行步。”

那背后捅刀子的正是孟玄陌,他今儿早起便未见着吴王,想着就是这般,遂也来了这处破庙。

未想刚来就见着这般争斗,在外头看了些,眼见着那刀子就要刺到萧青婉身上时,他也赶忙取出一把刀,就这么一扔,直接刺了他的后背。

李恪惊诧的瞧了他一瞬,为何他能将杀人说的如此云淡风清,是内心使然,还是后期的造就。

“玄陌,你为何要将他给杀了?”

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犹记得此前的他是温润善良的谦谦公子,只偶尔吊儿郎当一些,却也未曾见他杀过人呀。

经年的波涛,岁月的涤荡,到底是会将一个人的性情给变了吗?连他也不能琢磨透玄陌皮相下的真实心思。

“吴王兄这是怎么说?不杀了他,难道给你留一个祸患?

他俨然已听不进劝,顽固至极的人,留下他,日后定会再度找你寻仇,如此是一了百了。”

李恪想着是这个理儿没错,但他的作为终究使人害怕,想来此后定是要将其人压一压,也唯有自己方能做到。

那厢阿璇已然蹲在男子身前,眼中的泪是怎么也忍不住,尽是往外流淌。

用手擦去他嘴唇血污,却是弄得满手都是,但终究是毫不在意,相比于锥心的蚀痛,这些又算得什么。

李恪想起萧青婉,也顾不得手臂上的伤,便是走过去,见着她睁开的剪水双眸。

深深瞧了一眼,便除去了她嘴上的白布条,只听得一声“殿下”自其口中而出。

沙哑的喉嗓,想来是昨儿至今日未曾饮过水了。

“你先别说话。”李恪开道温灼的柔音,面上却是丝毫波澜不显,也叫人看不透。

接着便替她解了手脚和身上的绳结,终于是得到自由。

可却因常时间处于这种姿势,手脚有些发麻,便只能坐在地上不起。

李恪倒也未说什么,只动了嘴唇,道了这一句:

“你先坐着,还有些事未料理清楚。”

萧青婉点头,却突然想起他手臂上的伤,于是便急急问道:

“可是殿下,你的伤?”

“无事,待会本王自会处理。”

李恪眉间川色缓和了几许,虽说道出的话无甚情绪,但却着实温润了许多,如今心尖也有诸般窃喜。

见着萧青婉予他的担忧,心内实则是畅快的,前番诸多明示暗示,总不能够换得一点心动,如今倒是因祸得福。

李恪到底还是个怪人,或许耽于情爱的人大多如此。

那厢悲凄哀愁甚是苍凉,阿璇正握着那人的手,止不住的心痛。

“阿尧,你说过会带我走的,怎可说话不算话?”

阿璇一声哀调婉音,令人心伤,泪水不止,恰似梨花带雨。

“阿,阿璇,终究,终究是我愧于你啊,情愿用我三世悲苦,换你一生无忧。”

倾尽全力方才道出这一句,此生的迷途知返,终究来得太迟。

待浮花浪蕊俱尽,天地间已无他的立足之地。

“无你的光阴,纵然予我一百世,我又怎能无忧。”

声泪俱下,身子已是不住颤抖,但终究将那手紧握于掌心,无丝毫松懈,仿若一松,那人便会跑了似的。

“人世间纵有千娇百媚,可我如今却是放心不下你,你将这个拿着,来世阿尧还来寻你。”

只见他艰难的衣衫对襟中取了一白玉佩出来,麒麟样的形状,只这是半块,想来还有半块,正自思索之际,便听得他说。

“这是我祖辈传下来的玉石,本来想成亲的时候,亲自交于你手上,如今想来是不可能了。

还有半块在我身上,来世我寻你之时,以这为信物,定是能够的。”

他用尽全力,竟是说了这么多,如今已是气息低沉,浮游于天地之外,再也说不出来。

“好,好,我拿着,你可记住了,来世定当来寻我,否则我可嫁了别人。”

阿璇伸手接过那块玉佩,放入衣衫内,眼泪却始终未停,而杨思尧却是露出了一个看似极满意的笑容,待阿璇接过玉佩。

他便将手抬起,抚上她的面颊,只轻轻摩挲了片刻,眼泪擦去了一点,却终究还是重重垂下。

如今是陷于无休止的长眠,永远也不会醒来,期盼的来生谁又能知道到底有没有,如今只是寻一个安慰。

“啊——阿尧,阿尧,你醒醒呀。”

阿璇不停的摆动地晃动他的身躯,像是发了狂一般,此时的喊声足够震天动地,令人闻之亦伤心。

“囚己心,而不肯放过自己,如此结果是咎由自取。”

未料孟玄陌一番话说出,如何来听都像是落井下石,只他不该如此说。

阿璇听罢这句,却是猛的站了起来,眼中闪着泪光,亦带着狠厉的视线,就这么瞟他们一眼,只怒极却是掩住了哭腔。

“全是拜你们所赐,自以为高贵的人,内里却是肮脏不堪,人世间的腥臭你们是最甚。

我诅咒你们,一世悲苦无尽头,永远活在算计中无法超脱。”

停了一瞬,复看向李恪,眸中火星像是要燃到他身上。

“最可恶的便是你,我诅咒你与她今生不能相守,来世也不得重逢。”

将手指向萧青婉,忽而是悲凄的一笑,像是疯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

却突然捡起地上被杨思尧遗落的匕首,望着那露出了极美的一抹笑,于旁人瞧来是极为恐怖。

“阿尧,我来陪你了。”

说罢,狠狠往自己的腹部一刺,霎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亦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面上却无丝毫痛苦的神色。

那一瞬,她仿若看到了阿尧,他面上是只要对着她时才会露出的温柔笑容。

阿尧伸出了手,她亦将手送上,苍白的面容之上露出了木槿花似的笑,而后眼眸阖上,手也重重垂下。

于人间再无留恋,如此走了便也罢了,带走的是恨,却仍旧将恶意留在了尘世。

经年的恨,调和不了的伤痛,终究是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