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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楚河界,隔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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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四年六月,帝之三子吴王李恪得娶萧相千金。

爆竹齐鸣,锣鼓阵阵,唢呐声声吹。皇族与相府联姻,长安街上热闹非凡。

珠玉琅玕,锦幛绣帛由着奴仆齐抬,迎亲队伍从萧相府中直排至吴王府邸,那一担担裹着红绸的箱子便是萧相赠女之嫁妆,足以显示其爱女心切。

天边那一轮日头遥遥悬挂其上,渲染了如今这喜庆氛围。

街道边,阁楼上,城中百姓皆提家携眷,共同观望这盛世婚仪,透过树影扶疏中,望之的是堪灼人眼的红。

不少百姓自清晨等到如今这晌午时分,竟也未觉烦躁,各自目光中都是一副期许之态,仿若久未闻此等盛况。

那大红喜轿前的李恪,坐于马背之上,一身绯红掩其身,目若寒星情动人。

英姿勃发,又隐有几分书生意气,但其面上却无甚表情,只是目光前望。

百姓中有不少好事着,皆纷纷猜度。

一百姓言道:“从前不是盛传这萧相之女与魏王两情相悦,只这如今何故都有良人。”

“这你还不知道呢,皆言这魏王薄情寡义,弃萧相女而娶阎尚书千金。”一百姓回答道。

“可我觉知,这萧相门楣并不比阎尚书低啊。”另一百姓反驳道。

“听闻这萧相清正廉洁,为人刚直不阿,朝中不喜者众。已有三次被贬相位。”一百姓又说道。

“诸位还是多多观摩这空前盛况,我等几世怕也不能如此,这皇家琐事也不是能随便妄议的。”一中年男子不耐道。

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这才停了下来,继续观望着这婚仪。

行至长安街一岔路口时,轿子忽的颠了一下,轿中女子于沉睡中悠悠转醒。

慢慢的一股脑的记忆全都被硬塞入脑海,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萧青婉,萧相之女,被赐婚给吴王。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这些都是谁的记忆,萧青婉记得自己不是正在家写小说吗?

好不容易写到精彩处,然后就面前一黑,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有她又怎会在这个轿子里,还有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她脑中一疼,手抚上头部,好些记忆都纷至沓来,现在是大唐贞观十四年,原主本与魏王李泰青梅竹马。

怎不料魏王却娶了阎尚书家千金,而她却因为太子提的那一嘴,被赐婚给了吴王。

这原主是在轿中服毒自尽,一不愿嫁与吴王,二是为魏王守身如玉。

呵,一抹不屑充斥她心间,果然“天下男儿皆薄幸。”

这李泰恐怕也没有多喜欢原主,到底几多真情,几多假意,她不清楚。

这原主也着实是傻,乖乖当个吴王妃不好吗?竟没得连累她穿越过来,得亏是唐朝,自己还比较熟悉。

平时宫斗剧、古言小说也没少看,况且自己还是专门写这类,若是与人交恶,倒是可以应对一二。

只是这现代是回不去了,但她本就无依无靠,既然来了此地便也只能顺势而为。

不知轿子已经行了多久,久到她都快再次睡着了,终于在一处府邸前落轿。

眼眸瞟向旁边一团扇,她便已经想到这是何用,手去握那扇柄,一双柔荑高举起,遮去面容。

大红喜轿外婚礼流程正在继续,一侍卫把旁边一弯弓拿上交到吴王手中。

一人喊到,“一箭射天,天赐良缘。”李恪从旁边取一箭,直往天射。

“一箭射地,地配一双。”又取一箭,往地射去。

“三箭射轿沿,乾坤初定新娘出。”再取一箭,往轿沿射去。

接着轿门被打开,在喜娘搀扶下,萧青婉这才下得轿来。

一双柔荑紧紧握住扇柄,置于面前,不曾放下。

搀扶着行至府门口,“新娘新郎并肩行,跨火盆,婚姻红火永不疑。”

她跨过那通红的炭盆,透过扇底,眼神往下瞟着,旁边的李恪皆步步行至她前。

簇拥着往二道门去,接着又道,“跨马鞍,步步皆平安。”

在喜娘搀扶之下,跨过那长长的马鞍。

又行过那入大堂的长道,桃色嫣红之中环绕着那一青绿身影,领着跨过门槛方在大堂站定。

在那大堂之上,坐着的俨然是李世民与杨妃。

皇子大婚,帝亲至,何其荣幸。

随着司仪的声音,一切准备就绪。

“一拜天地,永结白首。”

萧青婉面向门外,微微躬身。

“二拜高堂,敬谢亲恩。”

面向帝、妃,盈盈俯身,恭敬行礼。

“夫妻对拜,鸾凤和鸣。”

两两相对,互相一拜,头部碰触发出的一阵响,在萧青婉这儿,却觉得异常痛。

“礼成。”

身后那一簇拥中,自大堂而出,穿过旁边甬道,方进入一房间。

门上雪花珠帘自她走过,叮铃作响。

在喜娘搀扶下被送至床榻之上,她手摸之处,皆是各色瓜果。

她耳边犹能听到外头酒席人声沸响,觥筹交错间激起的阵阵清脆。

犹自坐了很久,仿若天都黑了下来,她方才透过扇底,察觉侍婢、嬷嬷已尽数退出房门。

也就缓缓放下手中团扇,入目的是满室琳琅红绸,美目流转片刻。

博山炉中爇着的芸香,吐雾喷薄出的那丝烟萦绕衣衫、鼻端,她顿时舒了一口气。

见着左前方有一面铜镜,她行至镜前,坐下。

这才看到镜中之人,倒也着实是个美人,额上一抹梅花钿,柳叶细眉弯下垂,肤色若雪眼如星,朱唇皓齿美人笑。

一身青色喜服穿其身上,颇有几分古典美人风姿。

忽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她赶忙行至榻上,拿起那团扇,重新置于面前。

来的是李恪,只听得他挥退门外一众侍婢,跨门而入,珠帘声声脆响。

来到房中却只站在她面前,并不见除起她面上团扇。

良久,久到一盏茶的时间,兀的一道冷冷声音直飘入她耳中。

“你我皆知,我非真心娶你,你也并非真心嫁我,如此我们往后便只在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就请随意。王妃该有的体面,本王不会少你。”

萧青婉扇面后的面,远山黛上扬,眉眼轻挑,一脸不屑,当是谁稀罕你那所谓的体面。

半晌,又是冷冷的声音入耳,“既已算不得真正的夫妻,那接下来的礼仪便也不用行了。”

听得此话,萧青婉掩了方才神色,平静无波,只缓缓放下面上团扇,如清泉入喉之声,传了出去。

“希望吴王殿下说到做到,勿违今日所言。”忽得又似想到了什么,方才出了口:

“殿下放心,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之前,我定做好一个王妃的本分。”

她只随心说来,却不曾想这话于旁人听来,可分解出多少想法,尤其是身为皇子的李恪。

李恪听罢,面容突显阴郁,却在想这话是何意,既已嫁予了她,难不成还有其它心思。当即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侵犯,心内自是不好受:

“你只要不做出有辱我吴王府的事,本王就不会过多计较。”气恼暂且压住,但终究有些端倪。

萧青婉这才想起,方才那话听来有异,未免因言辞而争论,她便不再说了。

只将眼神瞟向那一旁案桌上的两支并蒂莲小酒杯,缓缓说了一句,“既如此,那这合卺酒便也不必喝了吧。”

那眼神决然又带有坚毅,李恪瞟一眼,竟是有异常震惊,这是他从未在一个女子的眼中看到的,况且这样的目光不该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思索一阵,但却很快敛去,仍旧恢复那冷淡的面容,只抬步行至床榻前,示意她起身。

拿起两个枕头,横亘至床榻中间,“从今这便为楚河汉界,不得越过此线。”

她微微点头,如此甚好,本就是强行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是各有弯绕,只是各怀鬼胎罢了,况且她本就不想与李恪有过多牵连。

盈盈秋水里的那双眸,就着那柔和光线下初绽芳华。况浮生苦短,岁月衍韵之下,留一曲缘歌成绊,且尽眼前之事,日后自待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