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诩听到林初踌躇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低低地说：“无欣，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他瞳孔和眉毛好像被冰雪冻住了一样的漆黑，他望向她，瞳孔里里闪动点点似露珠的光，用着从未见过的一种悲恸的目光，仿佛凝望着花火最后一刻的湮灭，望着林初。
他向她伸出手，林初神差鬼使地接过来。
“走吧，无欣，我们去看爷爷。”
谢无诩开车的时候专注地望着路面，林初拿过车里的纸巾递给他，他接过来擦一下人中上的血，团作一团，扔在车后座。
他们路上一直没有言语，林初不敢问琳达现在在哪里，她的眼睛依然能望到蓝天吗？她的双脚仍然站立在地上吗？他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理，狂躁地摁着喇叭，逼走了前面想加塞的一辆车后，不耐烦地开口：“琳达没死。”
“她在哪里？”林初急急地问，他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路狂飙，车子风驰电掣地开向敬老院开去。
林初拿出手机，打开最近下载的一个软件，翻开历史记录，点击进入一篇文章。
一把气势宏伟的男声开始读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讲，她跟着录音磕磕绊绊地念着。读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的时候，谢无诩突然扑哧一笑。
“好难听。”他嘲笑一声，“难听死了。”
林初伸着舌头做个鬼脸，“卷得我舌头都打结了。叽里呱啦，像鸟语一样，发音完全和中文不一样。谁能读好这东西。”
“就你自己读不好。”谢无诩向她投来鄙视的一眼，“我真正的妹妹无欣就读得非常好，才十岁就能背下全文，就只有你，都一把年纪了，连刚上幼儿园的黄毛小孩英语都比你好。”
“我已经很用功了，没想到一把年纪还要攻克英语。我以为高中后它就可以远离我，这辈子相忘于江湖，大家永不再见了。”林初幽幽地说。
谢无诩无耻地说：“还不赶快感谢我。要不你这辈子文盲的头衔就刻在你的墓志铭里。”
偷看了一眼谢无诩的脸色，她犹豫不决，但开了口：“那你那个英语说得溜溜的无欣妹妹呢？她在哪呀？”
他不回答，但也没有不许我不提，于是林初打破砂锅问到底，声音小小地又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谢无诩见拗不过她，于是开口了，他勉强一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可能是死了吧。”
但过一会儿，他的脸皱成一团，悲伤地差点要落下泪来。
车子到了养老院后，谢无诩没有像上次那样趾高气昂地把车停在门口专门堵住通道，他对前台也是轻声细语，好像一个行之将木的老朽，护士拿着碘酒和纱布为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他也只是挥挥手让她们走开。
谢爷爷见到他们很惊喜，又是泡茶拿糖果给他们吃，今天倒是没有考她的英语水平了，只是一直望着她笑，他好像没看见谢无诩脸上的伤似的。
“爷爷，你怎么今天那么高兴？”林初望着笑眯眯的谢爷爷，对他说。
谢爷爷乐呵呵一笑，“因为无欣乖。无欣经常来看爷爷，所以爷爷特别高兴，昨天无欣来看爷爷，今天也来看爷爷。如果无欣能天天来看爷爷，爷爷就更高兴了。”
昨天？
怎么回事？
昨天她没有来。
林初吓得全身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