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织锦没什么表情，钱婆子挤出几滴眼泪，“姑娘，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才被人蒙蔽。老婆子家中两个孙儿年纪小，娘亲跟人跑了，儿子又不争气，全家就靠着我一个人呢。”
“我要是出了事，小孙子可怎么办？”
钱婆子一边哭诉，一边偷看织锦的反应。
织锦面无表情，钱婆子的情况，杨里正都和她说了。
不是许家村的，是周家村的。工坊扩招了几次，附近村落都有不少人。
其中周家村离得最近，来的人也最多。
这钱婆子家中确实艰难，也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孙子。
但是织锦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这钱婆子和张婆子一样，都是年轻守寡。钱婆子有两个儿子。
但是张婆子是含幸茹苦，靠着劳作拉扯大了几个孩子。
而这钱婆子，从小就教两个儿子偷鸡摸狗，今天偷东家的衣服，明天拿西家的肉。被抓到了，也只说两个孩子小，装模作样的打一顿，就过去了。
都是乡亲邻里，她家里又着实可怜，一般也不跟她计较。
这样养大的孩子，性子自然不用说。
过了娶亲的年纪，也没人愿意嫁给他们。
两个儿子就起了歪心思。
大儿子故意调戏邻村的一个姑娘，然后放出话去，说人家姑娘已经跟了他。
姑娘的名声毁了，没人肯娶。家里人也是迂腐的，居然就把她嫁给了钱老大。
姑娘有了身孕，钱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江湖郎中，给看了，说是个女孩。
钱婆子不乐意，要姑娘打了。姑娘舍不得，钱婆子便各种磋磨。
姑娘怀孕七个月时，因为做饭不及时，被钱婆子推了一下，早产生下一个儿子，自己大出血死了。
钱婆子这才后悔，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用。
二儿媳妇，完全是被骗来的。生了一个儿子后，跟着一个卖货郎跑了。
两个儿子游手好闲惯了，自己孩子也不上心。钱婆子倒是疼的很，只是养不起。
恰巧当时工坊招人，钱婆子来求杨里正。
知道她的为人，杨里正本不想要。
钱婆子抱着两个孙子，就跪在杨里正家门口。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哭的声音都跟猫叫似的。
杨里正不忍心，这才收了她。
听她提起孙子，杨里正冷冷道：“现在想起孙子了，起了坏心思时，怎么没想想他们！”
钱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里正大人，都是我的错。我也是家中缺银子，才一时做了错事。”
“哦，那你先说说，是谁指使你的吧？”织锦淡淡道。
钱婆子神情一顿，“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想着这方子一定值钱，才想偷出去卖了。”
“你嘴巴倒是紧。”织锦轻轻一笑，“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杨大哥，直接送官府吧。偷窃主家东西，少说也得判个几年了。”
织锦似有不耐，已经起身想走。
钱婆子慌了。
织锦当初可是连亲叔叔都能狠心送官的人。
钱婆子一时害怕，不禁道：“我愿意说出来，只要姑娘答应不再追究……”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织锦打断她，“说了，或许我高兴，能饶了你。不说，我也无所谓，反正左不过那几个人，猜也能猜的到。”
“至于你，就老老实实去蹲几年牢，出来时，指不定孙子都长大了。”
要说钱婆子有各种不好，但是对两个孙子倒是真心的。
她也织锦自己儿子的德行，要是坐了牢，不说几年，只怕几天，两个孙子就得饿死。
钱婆子一时脸色变换不定。织锦也不催促，就静静看着她。
钱婆子本来就不是有操守的人，不过犹豫了一瞬，就和盘托出了，“是姑娘的姑姑许三莲，还有奶奶王氏。”
钱婆子着重说了“姑姑”和“奶奶”，想来是想织锦看在许家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
“我们早已分家，两家已经没有关系了。”织锦冷淡的看她一眼。
钱婆子心中一紧，不敢再有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继续说道：“四五天前，许三莲就找到我，问我在工坊里面做的怎么样，然后又带我去见了王氏。”
“王氏告诉我，酱料的配方都是她的。分家时被姑娘偷了去，现在她只想找回来，还给了我十两银子。并且承诺，找到方子后还有四十两。”
王氏的话，钱婆子当然不会相信。
王氏什么样的人，钱婆子也清楚。她只是受不了五十两银子的诱惑，这才答应了下来了。
可惜她出师不利，什么都没找到呢，就被抓了。
织锦摸着自己的衣袖沉思。
钱婆子不像是说谎，可王氏哪里来的银子？给许老爹的花用，都在张婶那里。
就连年礼，也都是张婶在管。
以张婶的精明强悍，应该不至于这么短短时间内，就都让王氏给变卖了。
许家的底子都被许明轩败光了，许四海每月给王氏的三两银子，也才给了一个月。
王氏手里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
何况，以王氏只出不进的性子，就算是有银子，也不会在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就痛快的给了钱婆子十两。
织锦呼了一口气，问道：“王氏为何不让李氏去，反而找你？”
李氏也在工坊做工呢，找儿媳妇不比找外人靠谱，还省银子。
钱婆子一呆，“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是真没有想过，心里眼里，都只有五十两银子了，哪里还能想到其它的？
织锦淡淡道：“我可以不追究你偷窃之事，王氏给你的十两银子，也让你留着。甚至还可以给你十两银子。”
“真的？”钱婆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织锦点点头，“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
钱婆子也算是有点眼色，知道现在自己的身家小命都在织锦手里，只犹豫片刻，便点头道：“都听姑娘的。”
织锦对着蓝烟耳语几句，蓝烟随杨辉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纸和印泥出来，放到钱婆子面前，“画押吧。”
钱婆子小心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