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
初一的早上，理该是热热闹闹串门拜年的时候，盯着一头的阴云，喜庆的气氛，瞬间就少了几分阴霾。
许霆深抬手，想要碰一碰她嘴角边残留的笑。
她不该这么笑。
笑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慌。
“还要继续吗？许总？”
她的声音也冷冰冰的，好像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占据了她身体的死灵魂。
想到这里，许霆深不由打了个寒颤，起身，披了衣裳，要往外走。
许枝仍旧半坐在窗台上，她扭头看向窗外，那空洞洞的眼睛里，忽然就流下了两滴泪。
冰冷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许霆深走到门边，回头，刚好瞧见那侧对着他的，一滴泪。
他胸口滞了滞。
刚才的狂风骤雨，也在这一刻停歇下来。
眉色不若刚才那样的疾厉，他压着声调道：“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待着，我会跟九九说，你有事，出去两天。”
许枝没应，连头都没回。
许霆深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怪异，不好受，他绷着脸，将门拉上了。
管家被急喊着过来，就看到许霆深站在走廊尽头的门边上。
这里原始许霆深小时候的书房。
说是书房，不如说是监牢。
老太太还在国内住着的时候，许霆深是在她手底下受管教的，这书房，但凡他有一点不听话，就是她惩罚他的地方。
平日里，这房间连打扫都不准许进去打扫，也就这段时间，不知许霆深怎么了，时常会自己开了门进去。
总之，这在许家，是个类似于禁忌一样的地方。
“重新换把锁，把门锁起来。”
许霆深说完，越过管家就走了。
管家也不敢推开门进去，就在外边，隔着门缝往里瞧，瞧见半靠坐在窗户边上，衣衫不整的许枝。
心陡颤了好几下，忙闭上眼睛，把门带上。
大过年的，又闹起来，一连几桩事.......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有些发愁。
许霆深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管家就来说，九九小姐想要找妈妈。
许霆深挽着袖子，进了房间。
九九头发披散着，乱糟糟像个小疯子，嘟着嘴，眼睛往上挑着看他。
一副桀骜不驯的小模样。
许霆深想到许枝刚才那冷得陌生的眼神，又有些怪异的发慌。
他走过去，板着脸，问：“闹什么？”
九九盯着他就问：“你把我妈妈藏到哪儿去了？”
许霆深立即就要皱眉。
九九紧跟着就说道：“每次那个乔小姐过来就没好事，她想干什么？分开你们，她才能当我的妈妈吗？”
“许九九！”
小家伙两条胳膊往胸前一抱：“你用不着凶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妈妈，也不想和我妈妈在一起，你喜欢那个乔小姐。”
她说着，一本正经的将小脑袋昂着，侧着脸看许霆深：“我和我妈妈都不会妨碍你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但是有一点，你不许再伤害我妈妈！否则，我绝对不放过你！”
也不知道许枝给这丫头灌的什么迷药，这臭丫头护她护得简直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炸毛。
他许霆深自懂事以来，还没几个敢一而再搁他面前放狠话的，这臭丫头是一个！
他哼了笑了一声：“谁告诉你我喜欢那个乔小姐？”
九九还以为他要问，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她连回答都准备好了，她现在是人还小，打不过，也骂不过，可是她会长大，他会变老。
等她长大了，他已经是个老头子，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谁知道，他竟然反问，谁告诉她，他喜欢乔小姐。
所以，他是不喜欢乔小姐？
九九不明白，两道弯弯的小眉毛拧了起来：“你不喜欢乔小姐？”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九九认真的皱着眉头想了想：“她长得没我妈妈好看，心眼儿也没有我妈妈好，也就比我妈妈高一点点，只要妈妈穿了高跟鞋，也能和她一样高！你是不应该喜欢她。”
看她一本正经的分析，得出结论，许霆深紧绷的，陷在困扰里的情绪得到了一点儿放松。
他在女儿床边上坐下来，手在边上拍了拍。
九九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过去，坐下。
“你想让我和你妈妈在一起？”
听到这话，九九黑溜溜的大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来。
她说：“那要看你们怎么想，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妈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妈妈，还是不要在一起。”
虽然她很想，很想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妈妈，有一个圆满的家。
可是，她更想要妈妈过得开心。
从她记事起，妈妈就总是不开心，就算是在她面前笑，眼睛里也像装着心事。
而经过上一次误会妈妈死掉之后的可怕误会，九九更加只想妈妈好好的活着，能等到她长大，孝顺她。
至于爸爸妈妈是不是能在一起，她不敢去想。
听到女儿这么懂事的回答，许霆深并没有感到欣慰，而是感到心酸。
心疼。
这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是他生命的延续。
她可以想要一切，可以被他捧在掌心里，但是，这孩子说出的话，却这样卑微。
而这卑微，是他给予的。
许霆深胸口闷闷的，他大约能体会到当初他拿这孩子威胁许枝时，她拿了枪冲到他面前，想要和他拼命时的心情。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亏欠。
抬手，在女儿乱糟糟的，却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
许霆深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九九不大相信，抬头看着他。
那双大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怀疑。
许霆深笑了笑，大手在小丫头的眼皮上盖了一下。
九九伸出小手来扒拉。
“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
“不过在这之前。”
许霆深将小丫头拎到了怀里，低下头来：“爸爸要你帮个忙。”
九九迟疑的看着他，他竟然要她帮忙？！
“你不会跟乔小姐结婚吗？”
“不会。”
“也不会跟其他女人结婚？”
“不会。”
“那好吧，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