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不近人情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她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只是唬人而已。
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许枝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着的拳松开，又再度握紧。
“如果你是想要追责的话，那就再把我送进去。”
她抬起头来，那只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在你手下苟延残喘，不如死在那里，至少，我用不着见着你这张恶心的脸。”
许霆深丝毫不介意她口出狂言。
冷冷嗤笑了一声：“长能耐了，嗯？”
许枝咬紧了嘴唇。
“不在乎女儿了？”
许枝紧握着的拳忽然一松，她掌心里的软肉被尖利的指甲猛划了一道，疼得惊心。
她告诉自己冷静。
他只是说说罢了，要真的想对九九做什么，早在知道她假死，以叶尔安的身份回来的时候，他就会拿九九来惩罚她。
可是他没有。
“你想的不错，我的确不会真对自己的女儿下狠手。”
“但是，把她送出国去，锻炼她的独立能力，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许霆深！”
她终于失控，喊出了他的名字。
许霆深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身体微倾，眸眼微睐：“不装了？”
“你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你想怎么样？是跟我作对，不死不休，还是乖乖的，等我倦了，再放了你。”
“你会放了我？”
她眼里露出期冀，可是很快，光就暗了下去。
她牵着唇笑：“你不要我给苏婉清偿命了吗？”
他起身，往她这儿走来：“有件事，你一直不清楚。”
“我不只是要你给她偿命，还有.....”
他两手支在她身后的床头柜上，迫使许枝不得不往后微仰，承受着他下压的迫力。
“我需要一个女人。”
许枝蜷缩的掌心摊开，她手贴在裙边上。
无法抑制的心跳，是她始终都痛恨的。
“为什么？”
他薄唇微弯：“你说为什么？”
许枝压着心头的跳动。
她眼皮有细微的颤抖。
尽管令人唾弃，尽管可耻，尽管连她都无法克制的想要骂自己一声“贱”。
可是，从她情窦初开始，这么多年，她记着的，都是那进门刹那，披着一袭霞光，如谪仙降临的少年。
从来都是。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她唇上干裂，连着那只并不能感受到光线的眼珠儿都在微微的颤动。
微白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难道说，你想娶我？”
说着，连自己都笑出了声来。
她笑自己竟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哪怕是她还清醒的时候，她并没有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残缺不堪的时候，她也从来都没想过，不敢去想，他有朝一日会娶她。
只要他多看她一眼，只要他肯对她温柔一些，她已经觉得知足了。
可是现在......她真的已经病入膏肓，成疯子了吧。
许霆深漆黑的眸落在女人自嘲的笑容上，他有些气闷。
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明明已经用了力气，对方却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觉得气馁，泄气。
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她不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心心念念都想要跟他在一起吗？
怎么，现在知道他要娶她，反而露出这种表情来.....她什么意思？
许霆深蓦的一把抓住了女人瘦得，咯人手的胳膊。
用足了力气。
掐疼了她也无所谓。
胸口有一股气，在乱窜，翻腾得他心里不安宁。
他脸色铁凝得厉害，眼里的光看起来还是平静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深处是怎样的蓄势待发。
她竟敢笑话他？她等在这里笑话他呢！
她还真以为他会娶她了？要不是因为九九，要不是为了省下联姻的麻烦.....她何尝配得上他！
“娶你？”
“呵！”
他被她自嘲自讽的态度给惹得火气不小，抓着许枝两只胳膊的大手用力往上提了提。
她本来人就比他小，又瘦，他手上力道大，这么气怒交加下，几乎是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随即往床上一扔。
许霆深甩开手开，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抽了边上的几张纸过来，大手揉搓着擦了擦，当着许枝的面，往那垃圾篓里一扔。
“你配吗？”
许枝被他摔得跌到床上，头有些昏沉。
她两手支在床板上，竭力想要起来。
却一时之间头晕眼花，很难按照自己的想法起身，只能无力的半伏在那里，微喘着气道：“那是什么？”
“你需要一个女人，多的是女人往你的床上爬，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或者，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不甘心。”
“你不甘心在我这里已经一无是处，所以拼命的想要把我留在身边，寻找存在感！”
“许枝！你真敢说！”
他一只手搭在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真是被激怒了。
面上沉得厉害。
他在她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忽然站住脚，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挡住了他身后那扇窗透出来的阳光。
一道阴影，将她面前的世界劈成了黑白两个世界。
许枝微垂下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留着你，是为了折磨你！你越是想要的东西，我越不给你！”
“你越在乎的东西，我越要毁了！”
“你敢坏了我的事儿，就该做好准备接受惩罚！”
“轻易就想逃脱，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已经还了！我还了！是你欠我的！你和苏婉清欠我的！我这双手，从来没有沾过谁的血！可是，因为你们，我再也没办法好好拿着画笔，画一幅完整的画！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也没了！你还要怎么样？我不过就是爱错了人！我不过就是爱了你！我知道错了，为什么不放过我？”
她再也无法忍受，歇斯底里的叫喊出来。
长发微乱，散在脸上。
黑的发，苍白无血的脸，那半露着的眼中是刻骨的恨和绝望，被逼到绝路的痛苦。
许霆深慢慢的吸了口气，身体深处，有些微的撕拉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