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镇南告别后，按照楚琼玉的吩咐，韦老头赶着马车穿过弯弯曲曲的胡同，最后来了一处巷子尽头的小院。
“小姐，到了。”
韦老头对着马车轻声道，他来荆|州时间不长，也不太熟悉，所以他觉得这处小院异常偏僻隐蔽之外，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同。
但从秋不同，从秋一下马车就发现了不对劲。
“小…小姐，这不是老太君屋后吗？”
老太君把全府安静的流年斋给了楚泽复，住在了清晖院，旁人只记住了流年斋位处楚家边角，却忘了清晖院同样，两个院子一东一西，同处两个角落，只是清晖院每日去请安的夫人小姐多，倒也是衬得不比流年斋清净。
从秋伺候老太君多年，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屋檐。
楚琼玉赞赏点头：“不错，正是祖母清晖院后面。”
这里靠着楚家，还频临着清晖院，安静也安全。
这也是她前世才知道的一个地方，本来以为楚府四周都是小巷，却不知东面的小巷竟然还有建的如此巧妙的一处精致小院。
要不是今日被黑衣人一闹，她还真的想不起来这里了。
楚琼玉吩咐着韦老头和从秋把楚琼芳扶进了院子，又和二人一起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这里除了有些长年不住人的潮湿味道，但也还算干净。
楚琼玉给了韦老头二十两银子，十两是给韦老头的辛苦费和这些天的跑腿费，还有十两，是让他去寻一个可靠的，能伺候楚琼芳的。
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楚琼芳身边没有个人照顾不行，她是有想过把钱氏从楚家给弄出来，但是如今时机还不到，只能等等。
韦老头一脸喜色的接过银子，接连保证，让楚琼玉放心。
楚琼玉安置好了一切，带着从秋回到了楚家。
张氏已经被知府的人给带走了，楚琼蓉也禁了足，倒是楚琼婷这次全身而退了。
听着又冬绘声绘色的说了府里发生的事情，楚琼玉微微皱起眉头，等着静下心来，她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当时在文会上，楚琼芳被考官选中过关的时候，她记得她扫过一眼楚琼蓉的表情，那可是很正常的，但是怎么回来之后就说楚琼芳会是楚琼瑶第二个？
要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楚琼蓉从楚琼婷的事情上得到了教训，但是也不至于突然把人给打了吧，是有人提点了她？
文会上想要诬陷她的是楚琼婷，趁着她和楚琼芳昏迷不醒的事情，造谣的也是楚琼婷和楚琼蓉，到最后结果迟到恶果的是楚琼蓉和张氏，楚琼婷倒是全身而退了？
不对，楚琼玉慢慢摇头，这事不对。
到了傍晚，于氏才回到听雪院，她一整天的时间都和钱氏待在一起，她心疼张氏没了女儿，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晚饭也没吃多少，就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楚琼玉吩咐春白，让她去做一些汤水，给于氏留下一些，也给钱氏送过去。
春白应了，立马去着手做。
夜幕四合，月光清冷，一日的酷暑这时候才终于下去了一些，多了些微风。
楚琼玉坐在院中的躺椅上，仰头看了天上挂着的半轮月亮。
从她早上从破庙离开到现在，黑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是楚琼玉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黑衣人觉得她随意残害人命，如果不是她们先害自己，她会还回去吗？难道她自保，保护身边的人也错了吗？非要她和前世一样，受人欺负，侮辱，残害致死吗？
就像她师父说的，要是善良没有了锋芒，那还有意义吗？
“哼，都不知道我的苦衷，有什么权利批判我。”
楚琼玉低声愤愤，心里有些委屈。
“小姐，小姐，韦老伯说五小姐醒了！”
从秋跑进院子，在楚琼玉耳边小声说道，她刚才去了清晖院，在院墙边接到了韦老头扔过来的纸条。
楚琼玉点点头：“身子怎么样？”
龟息丸她是照着医书第一次做，也没有请教过薛神医，她也怕楚琼芳服下后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从秋摇头：“老伯说五小姐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的情绪不高，心里压了很多事情的样子。”从秋抿了抿嘴唇，就跟小姐你一样。
楚琼玉没有作声，白皙的手指轻敲椅背，她知道楚琼芳在担心什么。
一是容貌，她的容貌已经被张氏给毁了，就算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二是张氏，她想让她娘也从楚家离开。
“你去告诉小五，不管是她的容貌，还是三姨娘，我都帮她。”
她转头看向从秋，杏眼满是坚定。
从秋一怔：“小姐，五小姐的脸……那可是毁容啊，骨头都露出来了，怎么恢复啊！”
“我看过师父的医术，上面有讲过人的面容修复，我明日去找师父，问问她，放心吧，这世上无奇不有，一定会有办法的。”
楚琼玉的声音虽轻，但是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从秋重重的点头，“我这就去告诉告诉老伯，让他告诉五小姐。”
楚琼玉叫住她：“别被人发现。”
从秋点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背影欢快，容貌对于女子来说多重要的，五小姐还是那么小的年纪，如果她家小姐真的能把吴小姐医治好，那她肯定非常开心的！
从秋离开不久，听雪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吱吱啦啦”的声音渐进，是木轮在地上擦过石子的声音。
楚琼玉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杏眼紧紧盯着院门口的人。
“三妹妹怎么来了？”
她站起身来，脸上虽带着笑，但声音并不亲热。
楚琼瑶没有进院子，木轮椅停在了门口。
一段时间不见，她更加消瘦了，颚骨瘦的都高突了出来，让她的面相多了些苛刻，眼睛里再无往日的淡然和自信，只有藏在深处见不得人的野心和疯狂。
“大姐姐，我来看看你。”她朝着楚琼玉笑起来，笑容诡异。
“那真是辛苦三妹妹了，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楚琼玉坐下，杏眼带着浮在表面的笑意。
两人分居院子内外，中间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但仿佛像是天堑一般。
“祖母让三妹妹在院中休养，怎么就出来了？祖母知道吗？”楚琼玉“关心”问道。
楚琼瑶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微风带着她的叹息飘到了楚琼玉耳侧：“小五可怜早夭，我刚才去看了三姨娘，正好看见大姐姐院里的春白去给三姨娘送汤水，大姐姐也很难受吧，毕竟你和小五的关系不错。”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楚琼玉，想要从她脸上挖出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
楚琼玉心中咯噔一声响，握在椅把上的手慢慢收紧。
她垂下头，掩住眼中的神色，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微不可闻，但是足以让楚琼瑶听到的哽咽哭腔：“小五……她才十三……”
楚琼瑶喟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说：“大姐姐节哀，人生怎能没意外呢，坦然接受就好，毕竟老太君，花嬷嬷，大伯母，大哥，还有你我，都会死呢。”
楚琼玉蓦得抬头，杏眼在深夜中宛如狼眸，闪着骇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