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瞧了一眼刘嬷嬷，后者心领神会的将一众丫头带了出去，并且十分慎重的关上了房门。
黄梨木门“咯吱”一声的响着，沈清染的心也随之猛地一跳。
“你且自己看看吧！”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将手边泛黄的信纸递给沈清染。
沈清染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却是一目十行的读着，最后她的面色也是悄然一边变，与老夫人无异。
“看来你父亲不日便要归京了！”老夫人的声音沉重而又缓慢，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终于要回来了，可是她却怎么也提不起半分喜色。
沈清染再次将视线锁在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上，她的眉头微微蹙着，良久才随着老夫人的话点了下头。
沈渊在信中告知：皇上已经派了朝中两位武将前往边关，美其名曰是体恤沈渊久未归京，令这两位武将暂替他留守边关，现下只待那两名武将到了边关交接妥当，沈渊便可以归京探亲。
沈清染心中讥讽莫名，随即开口道：“皇上派的这两名武将，美其名曰是安抚兵士，体恤父亲，可是在暗中监视督查着父亲是真，背地里做下手脚也是真。”
上一世，父亲并没有回来的这样早，也绝没有生出这样的一桩事，看来随着自己改变了婚约，原本该发生的事并未发生，原本不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老夫人看着凝眸深思的沈清染，心下多了些喜意。看来自己并没有看错人，这孩子果然是个通透的，能将事情看得这样明白。
老夫人扶上沈清染的手，呼出一口气道：“幸而这些年你父亲克忠职守，又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即便是有心想要卸下你父亲的兵权却也是无力，所以才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削弱你父亲在三军将士中的地位。”
老夫人这话说的实在是没错，只怕父亲前脚刚动身，元昊的人后脚便已经开始肃清异己。等到父亲归了京，随便再找个什么由头将他扣留下来几个月，等到父亲再回去时只怕这军心已然是大乱了。
天色将晚，透过窗棂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就像是人心里的光正一点点的淡着。
沈清染偏过头，不觉望向窗外，那是东面，边关的方向。
若是她没有记错，前世，边疆正是在这个时候乱了起来。
今年，大元水旱连年，自江南一带始，为农者颗粒无收。哀鸿遍野。而匈奴所在的地方，比之大元尚且不如，可以想见他们这一年更是不好过。
所以，他们想要粮食想要活着便只能去争去抢去夺，所以他们为了生存下去，自然会选择是抢夺库府盈余的元国。
到时候父亲不在边关，军心不稳，大元必定兵败如山倒，即便父亲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回边疆，战机也早已尽数延误。
若是果真如此，大元便又要重蹈十几年前的覆辙。
老夫人走到沈清染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发现她盯着的正是边关所在的方向。老夫人心下一酸，沉声说道：“清染可是在为你的父亲担忧吗？”
沈清染侧脸看了一眼老夫人，缓缓点头道：“祖母，父亲这一次回京实在是四面楚歌，如今我同宸王殿下结了亲事，将军府便比不得从前，只怕皇上对父亲和将军府已然起了杀心。父亲以探亲的名义回京，虽有兵符在手，可也是无济于事。”
沈清染又看向窗外一眼，透过层层叠叠的阴云，她似乎已经望见了大漠的孤烟，望见了操练的兵士，望见了兵戎相见的刀光剑影，望见了血流成河的人间惨象。
“若是匈奴趁着父亲返京之际发动突袭，战事再起，只怕大元也就再无安宁之日了。正所谓：兴，百姓苦；忘，百姓苦。身为天子本该是最应当知晓深谙此理的人，可是当权者却偏偏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大局于不顾，何其可悲，何其可泣。”
沈清染的目光深远而又绵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空灵，像是看透一切的蜉蝣。
“祖母，我曾听闻，匈奴那边今年并不好过，无论是大元还是匈奴都没能得到一个好的收成，若是真有一战，只怕也是鱼死网破。”
老夫人看着沈清染莫名心中一紧，说不出究竟是震惊多一些，还是骇然多一些。她本该当即制止沈清染说这样的话，可是却在想要张口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好像这个孩子从出生那一天起便已经注定了要说这样的话，要做这样的事。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唉！”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有着君对臣防备的无奈，也有国对家的无奈。
“清染，我和你父亲总是暗自庆幸着，以为你是个女儿家便可以不用牵扯到那些权力的纠葛中，可是不曾想还是将你牵扯了进来。你还这样小，你本应当活的自在些，人人皆道身为将军嫡女是你的福分，可是要承受多大的福分，就要遭受多大的苦痛。孩子，你这一生从今后怕是难了……”
老夫人说着这样的话不免有些感伤，眼里已经清晰可见点点泪光，沈清染心下更是一暖，仅仅回握着老夫人的手，情真意切道：“祖母，请你信我，今后无论我做什么样的决定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我的本心都是想守住将军。”
老夫人究竟有多疼爱吕嫣儿沈清染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她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希望日后她同吕嫣儿对立之时能早有准备。
老夫人轻轻轻轻拍了拍沈清染的手背，和顺着眉眼点了点头，慈祥道：“祖母都懂，祖母都明白。”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祖孙俩之间一时变得安静起。
终究还是沈清染率先打破这一平静，她用一双明亮十分的眼睛定定的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昨个我送宸王殿下出去，回来碰到一个黑衣人，此人轻功不错，瞧这不像是我们院子里的人，只怕已经有人盯上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