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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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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容回到凤仪殿,还是悦华翎出来迎她。

悦华翎这个人是不错的,人一直稳稳当当,看上去不功不过,但实质上,交到她手上的事情,都是妥善处置的,因此不管这个人出身有多耐人寻味。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到底是能安稳一些的。

楚家长公子在宫外的时候,和大宗师交情也算是不错。向来都说大宗师是心如墨染的人,帝都公卿之中,有不少人不屑于和商人为伍。云兮却不那么想。

悦氏大宗师是真正的聪明人。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时候,多少都会给别人留下一些余地。做事若是全然的损人利己或者损人不利己,树敌太多就只能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愿意让给别人一些利益,别人才肯给出更大的利益,这就是大宗师为人处世的准则。他从来都不觉得一心只为自己算计的人算是聪明人。凡事只考虑自己,必然令人提防心生戒备。要算,便要将身边的人都放在一起算计才对。

云兮那般生性耿直的人,能容忍大宗师一次次近身利用,或许就是因为大宗师好歹还有这份分寸在。悦华翎论美貌与机心,都不能跟大宗师相比。但至少,这份拿捏分寸的能力是学了十成十过来。

或许这就是原因吧。云容向来厌烦悦悠然那样嚣张跋扈的性情,对于悦氏出身的女公子们勾心斗角唯利是图的风气亦极为厌恶。悦悠然不管怎样,也都是悦氏出身。污泥里爬出来的人,能有几个干净的?初初遇见这个人的时候,心里也是有几分戒备的。也是看她与淑妃交情不错,才渐渐有了往来,往来之后,便觉得这个人还算不错。毕竟出身不同的家族,最为根本的利益并不一致,一边相互扶持帮衬着,一边又怀着戒备之心,好歹也算是一起走到了今日。

内宫之中能信任的人并不多。如今想一想,能帮衬她一把的,也就只有悦华翎了。

方才在持中殿听来的事情,还没到可以与别人商量的时候。她看着悦华翎站在这里,明显是在等她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凤仪殿中没有什么事情吧?”

悦华翎听到这一句,先是愣了一下,微微苦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午后的时候,悦妃说不愿在这边待下去了,要回长秋殿,华妃正在劝着。”

如今这局面,人人都安安静静待着,生怕引火上身。从前就算有什么矛盾,到了这种时候也好歹知道放下了。偏偏就是他们家这位大小姐无事也要生出三分事端。悦华翎如今人在內宫,与府上断了联系,没有大宗师的授意,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觉得丢人现眼。

云容叹了口气,说,“华妃劝的怎样了?”

悦华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也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是她去掺和的话,无外乎是火上浇油。她们家里的人,反正生性是很刻薄的。对着外人当然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若是换了自己人,那更是刀刀见骨的恶毒。她听说那边闹起来了,也装作没有听见。反正劝也劝不了,索性躲在一边等别人管吧。向来不至于这样不厚道的,但悦悠然的事情,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云容也知道她们家里的情况,并不打算为难悦华翎,她说,“那就我过去看看吧。”

穿过回廊的时候,便听到悦悠然的声音透着几分高亢,隔着长廊远远的传了过来,云容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

再怎么也是大家闺秀,难道没有被人教过礼仪么?这样在殿内大喊大叫,丝毫也不顾及身份,和市井村妇有什么区别?从前也是见过悦悠然的,她那人也只是生性傲慢了一些,不至于这般没有教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她到了悦悠然所居住的殿所之外,姑且不忙进去,先站在中庭的廊下,不言不语,里面说话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明恩华声音很低,基本上是听不出什么来。但悦悠然所说的话,却是连每一个音节都听得一清二楚。

悦悠然说,如今天启已经兵临城下,楚云容贵为內宫权妃,将女眷都留在这里,显然是打算同归于尽的态度。若是宫中有变,也该大家各谋生路才对。要将性命交在那个女人手上,未免死得太冤。

她的声音里似是带着几分哭腔,时高时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隐隐约约还听到云砚君几个字,楚云容听到此处,心里渐渐便明白过来。

当初云砚宫里的事情,想必悦悠然心里也有些数。云砚君从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与这位悦妃不合,相互看不顺眼,以那位悦妃的心胸,的确是恨不得云砚君死掉。然而云砚君莫名其妙死在內宫,悦妃却怕了。

怕的是她这位高高在上的权妃。她以为将內宫诸妃都集中在凤仪殿是为了万一城破还能相互照应,但在那位悦妃看来,她们是要一起去死的。

说得也是,按着从前的规矩,若是城破,她们作为先皇的宫妃是该自裁殉国的。就算不自裁,估计杨晔也不会放过她们。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杨曦已经说了不要殉葬,至于杨晔,若他能打得进宫里来,要杀谁不想杀谁,还不是得他一个人说了算,楚云容又何必在此枉做小人?

将这一群各怀心事的人都放在了凤仪殿,还盼着不要生出什么事端,她怕是痴心妄想吧。说到底,需要她保护的,难道不是只有长生一个人么?

她想着这些事情,便觉得一颗心渐渐冷了下去,偏是这个时候,明恩华从悦妃的房间里出来,见到她在回廊里站着,略微吃了一惊,却也没有说话,回身关上门,缓步走到云容面前,与她并肩,就往庭院外面走了过去。

云容低声对明恩华道,“你和她倒是能谈得投机。”

明恩华微微笑了笑,说,“只是从前不怎么同她说话,因此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嫌隙,略微能说几句话罢了。”

一场相谈,也能感觉得到,这位悦妃的性情,的确是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