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在绝境，有时候一块钱，都能决定你是否活下去。”
“如果你觉得【钱】这个动机听起来不好，那么【命】怎么样？杨晓梅和孟燕的行为，表面看来只是一个家教、几百块补助的事，但对王楠楠来说，那是她活下去的依仗，是她未来的希望。”
“少了这点儿钱，对别人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却是逼迫她放弃了自己……”
“你是说……她是因为这个，才跟【掮客】联系的？”
“是啊，眼看就要大四了，她需要钱，需要学费，正常的方式得不到，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唉，如果脱下这身警服，我说不定会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对了，赵德怎么会突然认罪的？”
“我找人查了一下，前阵子他父亲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几天后，他就自首了。我觉得，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舆论压力太大。赵德全家从政，不止是舅舅，他的父亲、祖父、叔叔、姑姑，全部有公职在身。若是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他们全部都要接受调查，政治生涯一定会受到影响。”
“另一方面，就是那封邮件了。我猜测，邮件里应该有赵德以往一些劣迹的证据，例如滥用迷幻药之类，一旦放出，必定会牵连出为他兜底善后的那些人。”
“这样权衡利弊之下，让他主动自首成了最好的选择。毕竟，以他们家族的势力，即使入狱也不会太难过，而且蹲几年就能出来。”
“……看来有权有势，还是了不起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这个王楠楠，还真是厉害！这种手段……啧啧，简直就像电视里的犯罪大师！”
“……我倒觉得，幕后设计这一切的，未必是王楠楠。还记得她描述过的幻觉吗？”
“你还怀疑那个什么……叫泠语的？怎么可能，她跟这几个死者的牵扯没那么深。”
张明明显不相信。
“……好吧。”
舒瑶没有继续解释。
因为她知道，这种东西是解释不清的。
……
又是一个月，凶杀案的风头过去了，H大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校内的小咖啡厅内，舒瑶和泠语再次坐到了一起。
只是这一次，两人的心境都大不相同。
“我最近知道了一个故事，很有趣，你想不想听？”舒瑶开门见山。
泠语仍然不喜欢视线接触，低着头拨弄杯里的咖啡。
“洗耳恭听。”
舒瑶开始讲述。
“在一所不错的大学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女生，就叫她S吧。她很聪明，也低调，总是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混迹在人群里，但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与周边的一切，格格不入。”
“由于童年的经历，女生S在情感上有一些洁癖，极为厌恶那种玩弄感情，或者利用感情达成目的的人。”
“偏偏学校里，有一个不长眼的富二代看上了她，不停的纠缠。”
“这位富二代不但其貌不扬，品质也很低劣，曾有过使用迷幻药欺侮女生的经历，但被家里用权势压了下去。”
“由于久追不下，某一天，这位富二代也对女生S，动用了类似的手段……”
“女生S察觉后，故意引来了另外一个垂涎富二代家产的女生A，并顺水推舟……成就了这两个人。”
“事成后，富二代察觉被坑，但女生A也不是省油的灯，顺势强迫他负责，并借机勒索钱财，否则就告他侵犯。”
“富二代虽然恼怒，却不得不暂时屈从，却也因此恨上了设计他的女生S。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女生S，她的报复还没结束。”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女生S的好朋友，女生B。B是一个身世很可怜的人，为了逃脱原生家庭的盘剥上了大学，一心只想毕业后，彻底脱离那个家庭，因此每天都在拼命的打工，赚取生活费和学费。”
“但A却使用不正当手段，不断的夺取属于她的东西。她被逼无奈之下，只好打算出卖自己，换取下学期的学费。”
“却没想到，噩梦还没结束，她出卖自己的事情，不知怎么被女生A知道了。A因此威胁她，退出所有奖学金竞争，否则就把她的事告诉学校，让她不能毕业！”
“这相当于让B去死。B绝望之下，向S哭诉，想要与A同归于尽。S却给她提供了更好的方法。”
“借助校园内的恐怖传说，她们在封闭的老教学楼内设置了陷阱，并在校内网上发了悬赏的贴子，引诱贪财的A深夜进入，A果然死于陷阱。”
“而后，B利用A的死，找机会单独接触了导员M，并在M的身上，也放下了类似的陷阱，使得M当晚死于家中。”
“同时，她们透露消息给富二代，说是导员M，知道了A和富二代之间的事。所以富二代当晚就去了导员M家中，想要谈谈这件事。”
“也许是没人应门，也许是有了其他想法，富二代当晚并没有进入导员家中，暂时避免了被现场抓住的命运。”
“死了两个人之后，S的计划仍在继续，可怜的B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计划之中。”
“她从没想过，S的温和亲切，只是伪装。S不会把任何人当成朋友。但她本应死亡的那一晚，却意外的被人救了。”
说到这里，泠语突然一笑：“你可以把救她的那个女生，称为侦探Y。”
舒瑶也是一笑：“好吧，侦探Y救了她。但这并没有影响S的大计划，毕竟她的主要目标里，不包括B。”
“反而因为侦探Y的出现，加速了案件调查进展，富二代更快的出现在了执法者的视线里。”
“当富二代被带走协助调查后，S立刻在网络上，放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消息——利用富二代的身份，成功塑造了一个【拜金女上位不成反被杀】的故事，并放出了各种平常人不可能知道的细节。”
“成功激起了大众的八卦心，还有仇富心理，并借此逼迫执法者，对富二代从严处理。”
“事情确实如她所料，十分顺利，网上一波倒的声讨富二代和他的家族，指责他们一手遮天无视法律，甚至富二代家中的当权者，也被迫辞职，眼看大树将倾。”
“趁着这个机会，S适时的给富二代的父亲，发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有富二代昔日做坏事的罪证，甚至还有家族为他抹去罪名的证据。”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久后，富二代的父亲，就逼着富二代忍了最。”
“至此，这桩近乎完美的【借刀杀人】案，就拉下了帷幕。”
讲完后，舒瑶别有深意的问：“我的故事怎么样？”
泠语鼓掌：“精彩极了，但里面有点小问题。所谓的【陷阱】，究竟是什么呢？说是杀人，可不在现场，怎么杀？”
这也正是舒瑶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作案手法。
死者体内没有任何药物痕迹，除非……
是催眠之类的精神暗示。
但是……总觉得不对。
于是，她反问道：“你觉得呢？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可以替我回答。”
泠语笑了笑：“我记得，侦探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剔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使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舒瑶陷入了沉思。
泠语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拨弄着杯中的咖啡。
半晌，舒瑶还是摇摇头：“不对，不是催眠，我学过简单的心理学，这种程度的催眠，没有经年累月的精神污染，根本不可能达到。”
泠语似乎觉得有趣，歪着头看她：“原来你也有盲区，为什么不去想那种可能呢？”
舒瑶皱眉：“那太……荒谬了吧？怪谈什么的……”
泠语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置可否：“另外，故事里有一处错误，我还是纠正一下吧。”
“S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对B也许确实没有朋友的感情，但她很同情B，所以，S没有想要杀死B。”
“B的遭遇，是一种【代价】。当你想要别人遵守某种【规则】的时候，自己也必须接受【规则】的考验，通不过，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你是说……”
舒瑶若有所思：“教一楼怪谈里，那个【暴怒师兄】的【公平】规则？通过杀死别人而得到的名额，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是么？”
泠语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我还有课，先走一步。”
顿了顿，又笑道：“我觉得，我们还会有谈话的机会。”
那双无机质的银灰色眼眸，似乎在这瞬间，有了某种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