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适时的话语引的众人一阵好戏上头的兴奋，她们面上各个都是一副担忧之色，一闪而过的眼底透着狡黠的光，期翼灵淑女流产和我会被如何处置，孩子若是没了灵淑女也就没有傍身的资本，在少子的皇宫里皇嗣即意味着至高无上的王权，可是偏偏墨临的后宫就跟被人下了咒一样甚少有人怀孕，灵淑女这一胎在墨临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灵淑女真是可怜，有孕一事瞒着大家却不曾想就这样被有心之人暗害了，这么多太医到现在还没出来，怕是凶多吉少啊。”
“谋害之人还在殿下心安理得的跪着呢，可能还期望皇上会饶恕一回吧。”
“太医还在内殿救治呢，你们嚷嚷什么，轮得到你们一个个的私自揣测龙胎，宫中的禁忌你们是忘了？”贵妃一声训斥众人都闭了嘴
宫中的禁忌从来就没有忘，只会适当的提起，谁说后宫平静如水，顶多是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
我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甚为赏心悦目，都是来关心灵淑女的孩子的，就算没有今天这个失手也会有以后的失手，暗害无处不在。
“滚！！！”
殿内传来一声怒吼，众人吓的全部跪下，我从未见墨临如此生气动怒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未出世就流逝的孩子了，风干的眼泪在这一刻又蓄上眼眶，温热酸涩，苦的我张不开嘴。
太医带着满手的血擦着冷汗躬着身子小心的全部退出太和殿，里面一片清净，却能感受出来悲伤在弥漫，是他在哭吗，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伤心流泪。
他会如何处置我，是打入天牢还是直接诛杀，不管结果怎样，灵淑女的孩子没了是事实，众人看到我推她跌落石阶也是事实，这么多的事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灵淑女借机陷害而已，只是因为孙嬷嬷小青还有皇上的宠爱吗？
无声泪流间，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娴妃！
“云袖姐姐皇上传你进去呢。”御前的小太监急跑过来传唤着正陷入深思的我
我抬着脱臼的手腕踉跄起身，进得殿内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灵淑女已经醒来偎在墨临的怀里不住抽泣，墨临搂着他一边轻声安慰一边仰头缅怀着还未成长的孩子，我跪在离他一丈远，目光视如死般的沉寂，以额触地希望能减轻他对我的厌恶，其实不过就是做给自己看罢了，现在的我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因为真真看见你和洛侯爷在长街相拥就要如此吗？”
我不知道灵淑女跟他说了什么，但肯定是我没有做过的，这般事件和言语让他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他很客气很平静的问着我。
“皇上看见过吗，奴婢是去见了洛侯爷，不过是求他帮我捎带些银钱给澄淑媛的家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派人查验一番。”
“你还是忍不住见他，你不是说你的记忆中只有朕吗，想不起从前记不得他，那你之前对朕说的都是欺骗吗？”
我低下的头颅看不见他的身形容貌，只感觉骇人的气势压迫着我的脑神经眼角突突的跳着，“抬起头来。”他语带薄怒眼带揾色，“朕待你不好吗，为何你一直想见他，还是你对朕一直都是虚情假意。”
“我没有。”出口的话语带着滚烫的泪水也抵消不了他心中的愤恨
“灵淑女全部都看见了，你还要骗朕，以至于你要迁怒到刚有身孕的真真身上，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歹毒？是朕看错了，还是徭役司适合你。”
泪水模糊了双眼，直流进嘴里，我张着嘴想要去辩解却发现一切都是空白无力的，徭役司，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是他对我最后的恩赐。
“奴婢，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起身转首的那一刻他回问我，“皇上不都已经看到了吗，奴婢还要说什么，奴婢没有被立刻诛杀已是皇恩浩荡，不敢在奢求。”
“皇上你怎么就这么放过这个杀了我们孩子的凶手，应该直接按宫规处死。”
“够了，你刚小产多休息，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怎么处置是朕来决定的。”灵淑女不依不饶，却被墨临突来的骇气吓的噤声。
我收起眼泪扶着脱臼的手向门外走去，他看了我一眼垂在一侧的手臂不过一秒便收回目光看向怀中之人，“朕派刘公公送你回梦鸾小筑，明天再去看你。”
“不要，真真不要离开皇上···”
殿内呢喃的软语随着我迈出的步子渐行渐远，原先围在一处等消息的嫔妃们在得知灵淑女流产后都自行散去，只有娴妃一人还在殿门口站着，远远的，看我出来，朝着我笑。
“本宫说过给你两天时间考虑的，可是你让本宫很失望，皇上没杀你也在情理之中，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哼。”留下一句话的娴妃搭着芷兰的手便摇曳生姿的离去
我即已被发配就不能再回以前的小院，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明黄的瓦，绵延无尽的城墙，脚下走过的石砖一步一步丈量着我的曾经，我清醒的那一刻以为我的人生就如他所说的那般，不曾想这泥沼地一直在我脚下，我不曾拥有，一如记忆。
我被扒下御前衣服的那一刻心中已做好这辈子都不会出来的打算，头上的几只珠钗也被遣送的宫人悉数拿了去，青丝散乱白衣不染。
徭役司
黑褐的底匾上是暗红的三个大字，熟悉又刺目的宫门依旧紧闭着，这里是重刑之下才会来的地方，平日里的阖宫宫人连路过都不愿意路过，提到都害怕。犯了错只要不是被罚来徭役司都算是轻的，因为一旦进来永无出头之日。
他曾经那么努力的要改变我的身份，如今不需要了。
我推开徭役司的大门，哗啦一声，埋头干活的宫人皆抬头看向立于门口的我，沉默着看着我，眼神不带一丝情感。
“你们好。”我伸出右手勉强微笑的打着招呼却没有人理我
“你当这是你家呢，还杵在哪儿干嘛，不赶紧过来干活。”人群中一名掌事嬷嬷探出头来厉声呵斥，又问我，“你叫什么名？”
“奴婢，云袖。”我想了会儿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云袖···哼，我听说你是在御前伺候皇上的，被罚进徭役司该说你是命好呢还是不好呢，瞧瞧这身段脸蛋，留着这娇嫩的身子来到徭役司只怕也要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在这儿你和她们一样都归我管，活做不完干不好别怪我不客气，我比之前的孙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成人样！听着她的话，我内心哂笑着。
徭役司内的宫人在听到孙嬷嬷后更加加紧手下的活，对于掌事嬷嬷的话触及之深纷纷拿眼看着我带着深不可测的惧色。
她们在惧什么，是惧我会被折磨致死吗？徭役司的刑罚有的没有的我统统尝过，只是离开的时间长了点痛疼也不那么清晰了。
“你赶紧换上衣服随她们一起干活，我姓常，你以后管我常嬷嬷。”
“好，常嬷嬷。”
我随她来到宫人合住的小屋，又破又挤还有各种混合的味道，唯一的窗户大开却照不进阳光，屋内冷飕飕寒浸浸。
“这是你的床铺，昨天正好死了一个宫人空了出来，不然你只能睡地上了。”她指着空出来的床铺绘声绘色的说道，床褥上还残留着几丝血迹，又扔给我一件衣服，“她的工作等着你来做，还不快点。”说完她就转身出门
我关上房门，换上衣服，又从墙角堆放的一堆废料中捡了两块木板固定在自己的手腕处，又撕了那宫女的旧衣裳绑好手腕的木板，还好伤的是自己的左手腕要是右手可能就干不了活了。
收好出门来到院内，超大的水池里满是浆洗的布帛衣物，她们裤腿高挽脚踩着冷水弯腰清洗着，我走过去蹲在水池边用右手浣洗着，身侧的一个宫人使坏的顶了我一下直接跌进水池里，浑身湿透。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对这份工作并不陌生，同样的对这里的人也不陌生，掉水池里已经算是很好的见面礼了，一边擦着被池中的污水溅的生疼的眼睛一边往屋内走去，湿衣服在这样的天气里很容易得风寒，为了我的身体赶紧去换衣服。
低头揉眼的时候一头撞上迎面来人的怀里，我忙抬起眼，是一个着褐色宫服的大太监，身量细长眉眼着色，兰花指一掐，“大胆！”
我惊的跪下，“公公···”
“呃，咱家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他收起掐着的兰花指细细打量着我，摸着鬓边的长眉讳莫一笑。
“是，刚无意冒犯公公，还请公公不要降罪。”
“怎么会呢。”他伸出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我，冲我咧嘴恣笑，一口黄牙和玩味的表情让我内心顿生恶心抗拒，他后退一步从上到下的盯着我的湿身看，“天冷了，怎的还穿的这样单薄，浑身湿透了可怎么好。”
我急忙抽身往一侧躲去，捂着自己毕显的身体缩着脖子回到“多谢公公关心，奴婢这就去多穿点。”福身慌也似的跑回了屋中
我听说过有很多太监找宫女对食，虽然不能人事但他们也希望自己是完整的，年龄大的宫女或是出不了宫的也会将就一下找个伴，刚才那个公公看我的眼神比对食的太监还恐怖。换好衣服后的我回想起来心下还有颤栗，待在屋内好一会儿才出去，就怕又撞上。
拖着脱臼的手艰难的干了一下午活，直做到夜幕降临才总算清洗掉全部的衣物，回屋时她们都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桌上扣着一晚冷饭，这样的待遇对现在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我坐在桌边扒拉着饭菜，看着门外的夜空红了眼眶，徭役司的夜空一如从前，只是这一次，我们都变了，每个人沿着自己既定的轨道走，只有我，在走过一遍后又回来了。
这样的日子若是能规避人世间的烦扰无常，于我，也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