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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 彼岸花开(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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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序:

渐觉潇雨花叶残

寂寞庭院冷无喧

新词书泪情书难

此去经年山水长

躺在地上的冯征明大口大口吐出殷红的血,台阶之上的阴郁面容随着越下越大的雨水慢慢湮灭。

“要怪就怪自己,不要来找我……”跌倒时的无情厉语交错盘旋响彻天地间。

雷电咆哮轰鸣,风雨潇潇势不可挡,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砖石上,乌云密布遮盖一线蓝色的天空。黑暗沉沉袭夺理智,青玉簪仍被紧捏在手心,雨水淋漓在她阖上的眼睫像极了来不及擦拭掉的晶莹泪滴。

头偏向一侧,从此以后,这世界山长水远。

漫天漫地的腥红随水流淌,死亡的气息是那么的重!丛林飞禽昂头窜跃,逆风袭雨直冲云霄欲破阴霾的云层,哑声凄厉嘶嚣摧肠揪心,闻着神伤。

远处游移的明黄纸伞一点点清晰,修长笔直的身影踏着湿靴的水渍稳健走来,他定住,柔情的眼眸倒映触目惊心的绯红,一瞬间心头痛色尽显。

蹲下身,手抚过暮苍寒凉的旧颜,如玉的儒雅气息紊乱萦绕挂碍。

他拥着她绵软无力的身子,隐隐感受到还有一脉微弱的搏动,手指快速的点封住她的经穴好有效控制还在失血的身体,横抱起就走。

鼻息间的呼吸浅的探测不到,体温趋于骤降,不由得让墨临抱紧怀里的人,以期用自己那炽热的胸怀来燃烧她温暖她。

西亭这陡阶是那么的层见叠出,而高度又足以致残毙命,如此这般,她该是有多痛!?

雨水混和身后的殷红化成丝丝缕缕的淡,颜色不再鲜艳浓烈。

“征儿,醒醒!我是墨临……”但似乎她很累睡得太沉,无论怎么唤她都不醒!

“征儿看看我,征儿、征儿……”一遍遍,情涩满颌,“不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不曾离开,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

怀抱中的她奇迹般恍惚虚弱地微睁开眼,迷缝的眼底有着一丝丝星点的光,唇瓣无声呢喃,然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

扔掉伞的墨临顾不得雨打风吹,急忙奔走穿梭在通往能延续她生命的宫墙殿宇中。途经的宫人行色匆匆抖擞跪下,身后渐渐跟着一大批护卫,没有打伞也不敢打伞,缄默注视着被雨水淋湿浸透穿王袍的人。

东宫,流华宫

一脚踹开还没完全打开的门,宫人垂头骇意无边,一旁早有伶俐机智的宫人跑去速请御医。来到寝宫,墨临轻放下怀抱中的人于榻上,接过宫婢呈递上来的热水锦巾,替她擦拭一遍脸上的雨水又胡乱的给自己抹了把脸。

太医院的御医一个个被传召,然后又无声地分立两端,各自与身旁的人相互交谈讨论。

“血已经止住,失血过多导致休克,脉搏细弱虚浮无力,但愿能够醒来。”为首一位头发花白资质颇老的御医面露难言之色,坐在桌边上首的墨临听后不禁蹙眉深思。

“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微臣也不好说。”抖着手撑在地上,御医忐忑不安。

他无言地转看床边,心中熟虑思定,默默挥退寝宫内所有垂立的人,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唇齿间溢出。

上前替她轻掖掖被角,微湿的发丝贴着额头脸颊,墨临极其自然地伸手梳理搭在脸上凌乱的湿发。眼神触到昏迷不醒却还捏在手里不肯放的青玉簪,小心用力拔出抽离她紧攥的青玉簪,近前细细观赏琢磨。

通透玲珑的青玉一如她美好的本性,淡淡流光莹润生温,细碎的流苏珠坠浮光掠影隽携永恒,精致雕琢的缠绵蝶恋,花间悱恻。

是个被赋予了特殊寓意让她值得拥有留念的信物!墨临盯看玉簪良久在心中莞尔道。

沉闷烦躁的奏折堆积如山,埋头奋疾的侧影被烛火影照拉长更显落寞,手腕挥豪潇洒地帷幄在成批的蝇头折间。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脊背都已僵掉,眼睛酸涩难受令墨临不禁蹙眉闭眼,扶靠在椅背上用手揉捏内眼角放松自己。

绷紧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沉香积木的馥郁能很好的缓解各种压力,这几天心绪不宁的厉害,没来由的积压无名火。

“皇上,有奏。”刘公公掀开幕帘探头询问

“呈上来吧。”

刘公公捧着奏折脚步如风却无声音的来到御案前,低头递交上去,见墨临无任何其他指示也不做声便倒退几步才转身出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的眉头更是纠结蹙成丘陵了,眼底有着浅显不悦可又无可奈何。

“呼~~~”装满肺腑的惆怅只能化却为深呼吸

是母后皇太后特派的信件,事情有好有不好,只是无论那种好对墨临来说都是件不简单的事,人虽在云华寺心却时时刻刻密切关注着一切。

无波无浪的平静湖面不代表平安无事,相反,越平静越汹涌。潜藏暗处的人和事他这次势必都要给彻底除掉。

至于民间选送入宫的秀女他其实是很不想要的,可又不能对太后说,此事正是她一手包办的,早安排好了专员昭告天下,一年一小选三年一大选,为此这些专员就专门落户在民间各处时刻挑选美女。

现在又到了秀女进宫的时间了。

墨临淡漠摇头,拿起搁置的朱砂笔回复太后所说的话,而后盖上象征身份权益的玺章,合上放在御案香炉边,会有宫人来拿,这是习惯也是规矩。

“奴才参见皇上,海蓝前来询问今年的新人入宫是否要出题考核?!”刘公公还是一样的表情动作,迷笑眼角等待指令。

“皇后身体若是没好透就全权交由娴妃宁妃与德妃吧。”一句话

“是,奴才知晓这就去回话。”

偌大的太和殿内再次陷入静寂,香烟冉冉吞云吐雾,笼罩案前深沉思量,朦胧的让人看不清探不明。

流华宫寝宫内,昏迷不醒的人儿玉颜苍白,无力睁开被羽睫覆住的眼,破碎晶莹的脆弱像是晨间的朝露,只需一缕光芒便能消失殆尽。

墨临守护在这床畔已经五夜,可她还是没有要醒的打算。怎么办?!墨临在心中问着自己。

耳边回响起今日太医们的话:

“命是保住了,不醒来也无法。”

“什么意思?!”健硕高大的身躯负手背逆着光,眼角好似有着欲落未落的一滴泪,墨临嘶哑着音色神游太虚。

“不醒来,一则是因为孱弱失血的体内已受尽残留余毒的侵袭,二是遭受撞击的颅内有着大块淤血阻塞,三是她自己似乎不愿醒来。”

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不醒来也就是醒不过来,永远这样沉睡下去,直到生命终止。

月明星稀,夜色更浓,有风从雕花阑窗灌入,吹的灯烛摇曳多姿,也吹醒了伫立于床前已然石化的身躯。

忽然,他挪步上前扶起床上无知觉的睡美人让她背靠着自己,在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墨临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多,夜风凉如水的吹遍全身决定了心中的想法。

救她!是的,不管怎样他都要救征儿,因为她是他心头的一抹眷恋相思,化却了无数孤独伤悲。

“征儿你不会这样无知无觉昏睡下去的,是不!?你会醒来的,对不对!?”

浮生梦三千,化作眸一点,一曲拨断弦,却绕成茧;逃不出的阴晴圆缺,埋不住这一生绝恋,轮回千载,只语片言,最后的等待停留在彼岸。

这情这意他该如何诉如何说。

抽出袖间的短小匕首猛一记划伤自己的左手腕,又执起冯征明的右手也划过横腕,两手相互交叠,温热的鲜血立即如泉汩涌。随后运起十成的内力右掌抵在她的后背,真气从伤口引流渡入体内更直接的转化残毒,一半消解另一半入墨临的肺腑。

每天两个时辰的真气牵引耗尽墨临的体力,除此他还要以脉络生血来做续命的引子,而这脉络生血是接近心脏的血也必须是自己的才有效。

又喂了一整碗红红的心血下去,冯征明苍白的面容在真气心血将养中渐渐恢复些许红润,只是还不够,她需要更多!若不是墨临采取脉络心血这一险招来救命,怕是仙丹也无用。

而颅内的淤血块是潜伏的隐形杀手,没有比用浑厚内力疏导逼出的办法来的更直接果断,知晓此法如若不慎后果很难设想,在余毒没有化净淤血没有逼出的时段内,墨临只能以蛊毒让两人的身心灵处于同等境况。

看着冯征明的脉象渐渐沉稳有力起来,薄唇旋即上扬圈圈点点的弧度如波纹漾开,荡向深处。

“咳咳咳——”一声声,咳痛脏腑。

“皇上,切不可再以自己的心血来续命,不然要危及龙体的呀!”

近身保护的暗卫沐沭以风过无痕之势现身情急开口,只换来墨临一记犀利的回眸,接触到目光的沐沭噤声不敢再言语,只皱着眉苦着脸,无奈咬牙握紧拳头。

“咳咳,咳咳……”墨临站起时的潇逸身形踉跄几步,沐沭慌忙伸手相扶,焦急问道:“怎么样?”

拨开沐沭搀扶的手,往榻上斜坐着,“没事,坐的久了,起来的猛烈了点。”

沐沭自是不信,微凉的指腹轻叩墨临手腕脉搏处,削眉剑目忧虑不减。

“皇上还是多多休养吧,光靠自己的内力支撑体魄是万万不行的。”他叮嘱

“她还是没有醒来啊!她迫切需要我的心血来续命,我怎可半途而废。”

“命已续,醒不醒来就要看她的造化!御医都说是她不愿醒来况且所中之毒太深,不说经脉如何凌乱微弱,还曾以毒攻毒,早就大伤元气。”

沐沭不忍看身为帝王的墨临那忧心忡忡憔悴神衰的模样,但也不代表他不实话实说,哪怕他的主子震怒砍了他也还是要说,至于中毒伤身一事他不说皇上也是知道,只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

哎,谁让他们这位至高无上执政掌权的主偏偏在这时刻生出这份常人的感情呢?!以前不都挺好吗!?看见‘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愁容布满鬓角眉稍,心底止不住的喟叹:作茧自缚的情爱,真是最不该有的东西!

“让她静静的休养吧,扶朕出去。”

墨临吐出堵在胸口的烦闷,沐沭贴切地搀扶着,起身走到寝宫门边,忍不住回眸隔着重重纱缦看望床上的人几眼,半晌才不舍的走出流华宫。

(陌前尘--清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