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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 傲骨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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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下不完的雪,水墨丹青的油纸伞。甬道两边的积雪被宫人们堆扫的高高的,只露出小道一样打滑的路面。因着雪天嫔妃们都不敢乘用步辇改做软轿,一路上所行之人都是小心行走,谨防打滑。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不然老怪物又要找藉口来惩罚你了。”回去时他硬要跟来,于是就答应他‘护送’我一段路程。

“那,我跟匀儿姐姐能来看你么?那个婉仪娘娘为什么不让你出来,小胖想你了怎么办?”

“小胖如今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独立,若是想念谁了就用这个千里眼朝你想念的方向看一看。你要好好的,一定要乖乖吃饭,睡觉,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过,等你个子再长高一点的时候,姐姐就能来看你了。”

“姐姐你说话要算数!”他朝我伸出一根小手指,“拉钩。”

“好,拉钩了就要作数哦!”两人钩起小手指再契约般地相互按个小手印。

大雪稍停时,我拾裙踩着院中那一片洁白无痕的积雪,‘咯吱、咯吱’欢愉悦耳,一回头,皑皑白雪印就一双深浅不一的脚印,一列列整齐蔓延。

这,可是我的专属脚印,只此一排,别无他处。

复又循着自己的专属脚印倒退回去,只是没倒退几步就摔了个大马趴,四仰八叉的倒在雪地里。

溅起的雪从敞开的领口里窜进去,冷的我全身激灵,不由的打颤。

想起小时候,一到下雪时娘就会和我在院子里堆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雪人。冻得我双手通红也不觉得冷,因为那时再冷都会有娘给我呵气搓手,暖热。 站起,拍拍身上沾到的雪末,搓搓双手我开始堆积雪人。滚落的雪球越来越大,费力地一一个个摆好,还插了两截断枝做手给雪人添衣打扮。

双手叉腰,来回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

“呵呵,你是我堆的第一个雪人,我一定要把你装扮的漂漂亮亮。”

一个,两个,三个,两个大雪人外带一个夹中间的小雪人。快乐的一家子,其乐融融。

空旷的雪地里响起他人吹出的寒衣调,浓重的江南水乡韵味夹杂着北国呼啸的苍莽气息,二者兼并,情思点点。

驻足抬眸巡视,音律渐行渐远,我忙跟随寻觅。

“墨临”

自从那夜的倾心交谈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处宫墙。

闻声寻人,白茫茫空寂寂,只有偶尔低头小心走路的宫人们。

是我的错觉么?也许我又出现幻听了。心,猛然收缩,不敢再想。

沿着墙苑深处走,只是离秋鸾轩越来越远,只想随着这荒芜的景象一并纯粹到底。

‘呼哧、呼哧’

“哈达,哈达,你别跑!”

痴痴站定,一抬眼就看到如鬼魅附身之势的哈达往前奔跑跳跃,当我反应过来它正向我冲来时已然躲避不及了。

“哈达、停下!!!”

一声惊恐慌乱的叫喊,一阵迅疾掠起的旋风,被人用力一拉,重心侧偏我已经被狠狠甩开出去。卧地时,是更加震破耳膜的狂吼。

“王子!!!”

血与雪,红白相映,哈达被两人全力地按在地上,它张大嘴难受的喘息、呜咽、痛苦······

漠野苍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血来,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才一眼:“漠野苍……”

“王子,怎么样了啊你?走,阿布带你去看太医。”那个叫阿布的少年隐忍俱意,膝一屈利落的背上他就走。“希亚,哈达就交给你了。”

“嗯,我知道,你快带王子去医治。”这个叫希亚的女人说话干练,装扮简素。按住地上白色的哈达一点儿也不嫌累,手腕上的力量没有好几年的功夫是不能擒住它的。

回神朝他看去,清澈淡蓝的瞳眸微微变色,许是受了伤的缘故。他趴在阿布的背上痛苦的咳嗽,转眸望了望我,摇摇头,惨然一笑便晕了过去。

“我,也跟着你去。”我对那个阿布说了声便跟在他身后,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你去?”

我点头,“你们王子刚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不懂医理,可我或许能帮帮忙,这样我就不会太内疚。”

“你帮不了,也不需要内疚,就是搭上阿布跟希亚的性命也定不会让王子有任何闪失。”只此一句,不再看我。

“你帮不了,也不需要内疚,就是搭上阿布跟希亚的性命也定不会让王子有任何闪失。”只此一句,不再看我。

你帮不了我!

这句话我对墨临也说过,那个哭泣的夜晚……原来被人拒绝是这般的难受。

一个人无声的又沿路走回去,半空中没有再响起谁的曲笛,天空灰暗的色调乏味的就像一整幅单一的素笔画,令看者失去所有的兴趣。

匀儿不期而遇的与我相撞,一双微肿的红眼,恍惚的神色,看见我时很明显的惊蛰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你好像哭过。”

她摇头遮掩一副倦容,“没有,是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我没睡好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不是。”我们一边走一边说,“我去看小胖了,看到他现在开心快乐的模样,我就很放心了。”

“本来你说要给小胖过生辰的,我告诉他你不能来,他不信还一个人坐在门口等,别提有多失落了。”

“婉仪娘娘……她那天身体不是很舒服没有同意我的申请,我看小胖的时候特意跟他说了对不起,他乖巧的摇头直说没关系,还好有匀儿姐姐陪她一起。”我避重就轻晦涩道。

忽然她面色凝重的看着我,“这个棠婉仪没有刁难你吧?你可知道,她其实……”

“我知道,在长街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谁!我不会忘记娘亲的惨死。”匀儿想要说什么,我全明白。

一回想那时的场景我就止不住的难过,更何况我如今每天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见一次就加深一次心里的疮疤,又如何能忘。

“征儿,你现在成了她身边的宫婢万事一切当心,她也许还没认出你是谁。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担心,担心她会不会突然一下认出你,然后就又想出个什么办法要去陷害你。”匀儿握紧我的手满腹忧虑的说。

我回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冰凉湿冷的就像冰窖。“若是认出早就认出了,我自会保护自己,你也是。”

她眨眼看着我,又冲我一笑,“嗯。”

我自是不相信匀儿说的没睡好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她的直觉是那么的敏感直接。只是她不说我又如何能问!

泡好清香的高山毛峰茶来到正厅端于棠婉仪,她伸出丹霞染艳的纤手,揭盖轻轻一抿。

“去哪儿了?”不看我径自问着我。

翠娥衷心虔诚的跪在地上为她揉捏着腿,听见棠婉仪的问话,偷偷抬眼露出得意坏笑。

“奴婢碰到一个朋友,很久没见了就聊的久了点,望娘娘赎罪。”

“赎罪!你不知道本宫给你定的规矩么,让你近身伺候自是一步不离,今天还离开了那么久,皇上来了,水果茶没吃到可是很不开心呢!你说这惹怒龙颜之罪让本宫该怎么给你赎啊?”

我跪在她面前,谦卑的以额触地,“水果茶奴婢做好会派人去送与皇上饮用,奴婢有罪,请娘娘以宫规惩治。”

“你若是惩罚坏了,本宫可就没人近身伺候了,皇上想吃的水果茶还有谁能做呢?”她戏谑薄笑道,“栖鸾宫,跪到本宫满意为止。”

“是。”干脆决绝,我叩头谢恩,“谢娘娘恩典。”起身便往宫门口走去

‘噗咚’一下跪下去,感受着积雪没膝的冷冽,咬牙忍住丝丝钻研的噬骨寒意,膝盖的酸楚在触底的那一刻越发的明显。

高挂的匾额上‘栖鸾宫’三个字大气磅礴,红光倏泻,守门的内监木讷的看了我一眼便收回目光,雕塑蜡像般垂站于两侧。

天气并没有因为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而放晴,原先停止的飘扬雪花在铅银的空中又洋洋洒洒,奋力下降。

空气骤冷到极点,呼吸一点点冰冻住肺腑,支撑着冻僵的全身,在心底告诉自己越寒冷越清醒!

披着紫红青鸾缎面披风的棠婉仪扶着翠娥的手从里面出来,缓缓向我走来,高举的青竹面伞微挡我头顶的雪花。

“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随身侍候之事就不需担心,你好好清理思绪,下次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翠娥妖娆的笑像一朵花一样,挽着棠婉仪亲切到五体投地。

自从我取代了她成了棠婉仪贴身的宫婢,所有一切都由我自己着手后她就无不嫉恨与我。总是处处鸡蛋里挑骨头般寻找能让我获罪的事由。上次的茶水一事我是早已料定她会找茬,事先给自己备了一份,没想到今天她又拿我出去见她人这事说事。

我不言语,实实在在的磕了一个头,棠婉仪才咧嘴笑哼着上了软轿。

抱紧双臂不停揉搓,呵出的热气凝聚成蒙蒙水珠模糊了一切视线。

暗的如墨的天,沉重压抑,恨不能顷刻之间就要泼洒下来。

低头,闭眼,轻慢的呼吸,捏紧双拳,咬牙忍耐一切的狂风暴雪。

凉薄柔弱的雪花飘落脸颊融化流淌,渗透肌理的寒麻木掉全部知觉,绒绒的毫毛上沾满凝结的碎末,白莹莹的面庞仿如精雕细琢的瓷娃娃。

‘簌簌’的落雪声,齐齐纷飞在大启的每个角落,行人执伞来去匆忙行走。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抚掉我脸上积落的晶莹雪花,颤抖着羽睫望向上方那抹风华身影。

金冠束发,披麾长袍,玄色锦绣纹龙绘云着装。霁风朗月,幽息寒息,碧落清绝如云中烛火。

“你跪在这儿,不冷吗?”

呆怔了许久,纳纳开口:“奴婢自己犯错,主子惩罚是应该的。冷过了,就不觉得冷了。”

他虚妄微笑,抬手,弹拂去我肩上的雪花。“你说的话,朕似曾相识。”

这,就是那位坐拥万里江山,掌握生杀谋权的九五之尊———泓帝

这样近,近的令人感觉不真实,我原以为我们最近的距离也只此而已。

世间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与你面对面,身贴身,而是相对面,心天涯。

年华似水,曾经沧海,最美不过初相见。转身等待,我们早已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匍匐下身子,哑声道:“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萧瑟兰成一挥手:“惩了也罚了,你可以不用再跪了。”

“多谢皇上圣恩,既然奴婢犯了错,奴婢就要按宫规惩治。跪着才能不让奴婢忘却自己曾犯的错误!”

音乐:雪月成阙--梦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