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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终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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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骤然乱起来的时候,顾绵绵对狰狞着朝她冲过来的唐七完全视而不见,只是静静的抱着宫怀鸣,把脸贴在他头上,仿佛闭了眼就隔绝一切。

陆兆元到宫怀鸣身边查看,宋选则忙着上去拦住唐七。

唐七如疯了一般,拼了命也要挣脱,面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宋选颇有些缚手缚脚,眼看着拦不住,红笙见状上前帮忙,这才勉强将两方隔开。

嘈杂中,沉默的除了顾绵绵,还有唐老太太、景熠和我。

于是也就这么僵持着,许久,顾绵绵终于轻轻的把宫怀鸣身体放倒下去,起身的时候几乎站不起来,还是陆兆元扶了她一把。

"都住手,"仿佛已经透支了所有气力,顾绵绵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吃力,"既然我是逆水之首,那么都听好了,这个女人留给我,谁也不许碰她。"

一句话拖垮了她最后的气息,撑住陆兆元,顾绵绵的眼睛直盯着唐七,到底还是把话放出来:"你别急...我一定送你去见他。"

陆兆元转头看我,见我当真没有插手的打算,打横抱起顾绵绵,咬牙道:"好,都听你的,别说话了,要杀人,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说罢,匆匆抱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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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吸一口气,我转身对唐老太太开口,"可愿换个说话的地方?"

唐老太太看看唐七,略带犹豫。

我见状道:"放心,顾绵绵说的话,至少在逆水是管用的。"

至堂内,清了人,叫红笙守在门外。我见唐老太太已有疲态,请她在侧位落了座,自己和景熠站在对面。

喘息片刻,唐老太太看着景熠道:"老身是否应该再问一次,这位是?"

我望景熠,景熠则没有看我,淡然报了自己的名字:"景熠。"

虽说擅谈帝王名讳是禁忌,但大夏朝能有几个人不知道皇帝的名字,从被我安排坐在侧位,唐老太太就已经对景熠的身份有了怀疑,此时真得了答案,不禁拄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建宣帝?"

"是,"景熠大方承认,揽了我道,"这是我的皇后。"

愣了一瞬,唐老太太道:"老身倒是没有想到。"

"如此,"她很快轻轻摇头,"老身是连谈条件的立场都没有了。"

景熠没说话,默认了这句话。民尚不与官斗,何况是妄想跟皇帝谈条件。

"想不到生死缉,缉的是当朝皇后,"苦笑一声,唐老太太叹口气,"也罢,老身即日便撤了去。"

景熠未置可否,我却立时摇头:"不必。"

见唐老太太挑眉,我道:"过些日子,唐家堡直接宣布落影的死讯便是了。"

"这种谣言这些年还少么,就算唐家堡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信。"

我笑笑:"老太太亲口宣布,自然与旁人说的不一样,况且到时候我会给出凭据,由不得人不信。"

见唐老太太依旧犹疑,我走过去,伸了一只手臂给她。

她不明所以,握了我的手,很快目光闪动,惊异望我。

"落影早几年就已经不在了,这次若不是动静大了些,我也不会出来。"我抽回手,坦然道。

"这——"她面上表情复杂,"是伤重还是人为?"

"人为。"

"为什么!"似乎完全不能接受,唐老太太仓促间拼凑了一个理由,试探出口,"是留在皇帝身边的代价?"

弯弯嘴角,我刚要否认,忽听见背后景熠道:"是。"

我回头,景熠温和望我,却不容置疑,我自然没有坚持。

唐老太太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身上明显晃了晃,强行稳住后,略略悲怆:"本朝只有一位皇后,你出自倾城,却保不住师门,甚至保不住自己,老身要如何保我唐家堡无虞?"

我听了一怔,答不上来什么,一些埋藏已久的东西在心中隐隐作痛。

"倾城的事并非一朝一夕,朝廷一向不问江湖事,霸主也好,巨头也罢,只要江湖永远是江湖。宫怀鸣越了界,倾城却非他一人葬送,唐家堡也是一样,川南远离京城,安于一隅方能长久,皇后出自倾城,唐家堡却没有此等背景,若执意玩火,只会比倾城覆灭得更快。"景熠正色。

"朝廷想动你们,今日便不会有此一谈,本次走这一趟纯属私怨,只想我的皇后少些牵挂。"

警示宽慰面面俱到,景熠在人前一向惜字如金,真破例的时候也不说一句废话。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解释倾城的事,相信也不仅仅是说给唐老太太听。

"只要江湖永远是江湖,"唐老太太轻声重复景熠的话,很快抬眼,"只要老身在一天,不会让唐家堡走上不归路。"

景熠没什么表情:"如此最好。"

"那么,"顿了下,唐老太太转而看我,"落影为何人所杀?"

我不动声色,给出一个早想好的名字:"百里墨画。"

"哦?"

"到时候,还请老太太确保她能从百里家脱身。"

"好!这件事,老身豁出这张脸面,总是也会办成。"

唐老太太点了头,却还有后话:"不知老身能否向你提一个请求?"

"我保不了唐七。"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摇摇头,直接拒绝。

就如我没有阻止景熠杀宫怀鸣一样,顾绵绵要杀的人,唐家堡只能靠自己。

"老身又能保她几天!"唐老太太也知道要我点头不大可能,却不愿就此放弃,黯然道,"小七是我那早亡幼子留下的唯一血脉,自幼难免娇惯,家里没人管得了她,以至误入歧途惹来杀身之祸,老身也知道这个要求难为了你,可若是就此断了这血脉,将来老身百年之后要怎么对我那幼子交代,要怎么跟老堡主交代..."

说着,唐老太太几乎落下泪来。

见我依旧不语,她又颤道:"你能保住一整个逆水,难道保不住一个孩子?"

顾绵绵杀了宫怀鸣,又放了话要杀唐七,那么唐七的孩子即使生得下来也绝不会被容于世,顾绵绵也好,逆水也罢,早晚会除掉这个后患。

我不知道唐家堡是否真如唐老太太所言那样尽在掌控,但她这样子要求我保她唐家血脉,实际上就是在交代后事了。

景熠摆了至上皇权出来让她不敢提条件,唐老太太却搬出幸存的逆水出来表达她的不糊涂,知道我在景熠面前一定还有余地,咬定我不放以免我把问题推给景熠。

默然片刻,我妥协道:"孩子生下来以后,叫人送到京城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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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看看顾绵绵,却说她被唐桀强制睡下了,想想也好,伤痛如她,能闭上眼睛最好。

唐桀对于宫怀鸣的死一个字都没有说,仿佛当真没有过这个弟子,如常吩咐一些事宜,帮顾绵绵看伤势,但我和景熠都知道,在那一片淡然背后,他的心痛不会比顾绵绵少。

顾绵绵躺在屋里,唐桀守在旁边,逆水从密道退出去的人还未归来,陆兆元领着仅有的几个人奔走善后,唐家堡一众依旧是两辆马车离去,里头坐的人却已不同,跟着景熠和唐桀来的人则不知不觉的没了踪迹。

我拉着景熠出来的时候,觉得此时的逆水颇有些空旷,加上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宫怀鸣或唐家堡,场面一时寂寥。

红笙自看见景熠就有些心虚,见我们二人有意独处,更是躲得远远的,景熠淡看她一眼,斜睨我不语。

我轻轻笑着,抱他的腰:"皇上这样子跑出来,銮驾怎么办?"

銮驾三日前从淮安行宫离开,算起来应已经过了金陵南下。

景熠却不打算被我糊弄过去,问:"你身上怎么回事?"

想着大概是昨日宋选那一掌的事被他察觉了,我低低头,没有解释,只道:"以后不会了。"

他轻轻叹一口气,手抚上我的背,才要说什么,突然身上一僵,揽着我就是一个旋身,一只镖叮当一声被他打落地上。

看得出来这镖是朝我来的,顾绵绵伤重,整个逆水还有谁能如此悄无声息的用暗器,忙回头,果然一眼看见阑珊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