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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何以度喧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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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当真舍得。"

在熬过了最初几日的浑噩之后,沈霖对总算清醒过来的我这样说。

此时的我全身僵直麻木,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只得勉强弯了弯嘴角。目光微移,我没有看到景熠。

"他守了你三日,"知道我所想,沈霖面上看得出疲态,却无情绪,垂眼凝神搭我的脉,仿佛随意,"前头——是着实压不住了。"

闻言我很想问一点什么,才要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如全身的骨骼被碾碎成了千万块,疼痛从四面八方一齐涌上来,飞速淹没意识,让我连**的空隙都没有,几近窒息。

沈霖见状立时把手按在我肩头穴位上,另一只手托了我的头,急道:"保持气息,抗一下就过去了!"

如他所说,那痛持续的并不很久,在我强撑着吸了几口气后,很快缓解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瞬间耗尽气力的倦乏。

沈霖抱着我的头却一时没有松开,阻拦了想要上来帮忙的水陌,他腾了一只手又把了好一阵子脉,这才轻轻将我安置好,而后看着我郑重道:"言言,你毁了根基,这是习武之辈最重最重的伤,有多少人,宁肯死也不愿至此,这些,你见的比我多。"

我垂了眼睛表示认可,他跟着道:"你大穴受损,许多镇痛的方法都用不了,用药——又太过伤身。"

至此,他到底失了儒雅,含痛咬牙:"他竟当真下得去手!"

我动了动手臂,伸手去碰他,开口沙哑:"沈霖——"

"罢了,"沈霖很快平静,微笑看我,"再难捱,总也能捱过去的,有我在,总会让你尽快好起来。"

"他——"我心里惦记着景熠,不清楚已经多少日过去,他的困境如何,若如沈霖所言,恐是依旧棘手,"不用一直守着我,你去...帮帮他。"

"我帮不了他。"不想一向温和的沈霖给了如此直白的拒绝,他挥手遣走了水陌,又道,"不光因为沈家祖训,先祖不让沈家入仕自然有其道理。内忧外患之时,我们可以冒大不韪站出来,帝王也好,市井也罢,咱们几人之间的情分,从来无关身份地位。"

"但现在的天下,是他的天下,景氏江山,他一意孤行,我帮不了他。"

顿一顿,沈霖握了我的手:"我们帮不了他。"

我听了只是呆滞,也明白自己无可反驳,沈霖一面怪景熠伤了我,一面又怨他以一个帝王的身份一意孤行,个中矛盾,无可言喻。

"言言,也就是你走到这一步,我才与你说这些,"沈霖轻叹一口气,很快又冲我笑笑,"他在门外有一会儿了,不知是真沉得住气还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不敢进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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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与以往不同了,除了眼前的沈霖,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眼睛看向门口,莫说景熠,连明知就在门外的水陌我都完全察觉不到,四周安静的可怕。

压下略略的恐慌,我盯住那个顷长的白色身影,想要摆一个最好的表情给他,却止于他的憔悴疲颓,上一次看到这样的他还是在宁武大牢,当时他毕竟在瓦刺受了重伤,后又千里奔波回去救我,可如今不过宫廷数日,竟比那时更甚。

我不知道景熠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明白恐怕沈霖的一些话是故意说与他听,对于那些揶揄指责景熠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等着他开口问我,好些了么?或者是,还好么?我准备好了各种宽慰他的言辞举止。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如沈霖一般的覆了我的手腕探脉。

在这方面他当然不如沈霖,沈霖却也没有拦他,默然望了片刻,对他道:"我要回去一趟,你若不忙就看着她,万不可轻易移动,受风受凉都很危险,更离不得人。"

景熠点头,目送沈霖离开后,才又来看我,温声道:"别撑着了,睡一会儿吧。"

我眨眨眼,问他:"倒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说来听听。"

"没有。"他道。

"皇上深不可测,"我努力笑笑,"但还是一眼就看得出你说谎。"

"皇后操心的事太多了,"他佯怒着沉下脸,"后宫不得干政。"

我闻言又想笑,却不料再一波剧痛袭来,瞬时狰狞。景熠动作极快,动作应对与沈霖如出一辙,甚至更为娴熟,压穴护住心脉,托起头颈防止我痛到痉挛时断了气息,在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不知已重复了多少次。

身上不可抑制的抖起来,如此频率,到此我也明白为何沈霖说我身边离不得人。

十数年的修为,一朝损毁,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傲人天赋的覆灭,为何那么多江湖人宁肯一死也不愿废去根基,习武多年的人都畏惧的极重伤痛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言言..."待熬过去,景熠抱着我的头声音暗沉,"别怕,只要你能清醒过来,这种状况会一天好过一天的。"

"沈霖说过的,"仿佛怕我不信般,他又强调,"别怕。"

"我不怕,"少顷,我缓过气,"可是景熠,你说过,以后的日子,你要照顾我的。"

你说过要照顾我的,所以不可以跟朝堂上的那些人,闹得两败俱伤。

他当然听得懂,沉默了许久,有很轻很轻的声音:"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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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建宣十四年冬天的来临,我和景熠在各自的困境中挣扎,有各自的坚持,也有了各自的妥协。我开始不再一个人强撑,痛的时候扯着他哭,累的时候抱着他睡,盼他来,怕他走,到底是一日日的见了好。他也不再滴水不漏的抵抗,开始一步步的向一群臣子高呼的朝纲退让。

十一月十五,皇长子景垣三岁生辰,宫里没有任何庆典,同日,景熠一道圣旨晓谕天下。

容成祸患罪及九族,除已诛罪子族人外,驸马都尉容成弘剥官职敕号,终身不得入京。皇后容成锦剥容成姓氏,玉牒更名,收回册印,因抚养皇长子暂留后宫,但终身不得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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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姓改名,再无宗族家人,在世人看来,这大概是极大的耻辱凄凉,在我这里却不尽然,容成姓氏对我来说本就虚无,景熠特意拿了玉牒来给我看,那上面的容成锦变成了,锦言。

不过是,将我原来的名字还与了我。

不觉微笑,玉牒更名却非除名,即便收了册印权限,我却依旧还是皇后,依旧占据帝妻正宫,忍不住抬头问他:"你当初把那个孩子放到我身边,难不成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景熠不置可否,我不免担忧:"你这样避重就轻,他们...能答应么?"

人人皆知我爹是靠着景棠才得以在那样一场厮杀中幸存,官职敕号早就是一纸空文,远离京城之后更加的无关痛痒,那边到底是有一位长公主,谁也不会自讨无趣的去寻景棠的麻烦,所以这回的讨伐完完全全是冲着我来的。

然而景熠博弈一场,声势浩大的下了只在重大事件才会启用的圣诏,却是如此流于表面的处置,那群朝臣又怎会善罢甘休。

"若能答应,也不至拖到今日,"景熠扶我起来靠在他怀里,另掏了一卷黄帛出来给我,"只可惜,你这皇后,还非做下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