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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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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7

左颜最后也没能得逞。

她愁眉苦脸地站在厨房里洗碗, 一边洗一边被旁边的人抽背古诗。

游安理明明在打扫冰箱的冷冻层,却还能一心二用,抓到她背错的地方。

“今晚上你背不下来就别想上我的床睡。”

听见这云淡风轻的一句,左颜没忍住偷偷瞪了她一眼。

背对着她的人似乎没有察觉, 将冷冻层一点一点给清理了干净。

左颜想起刚刚都“临门一指”了, 游安理还能把自己从她身上扒拉下来, 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人根本就是忍者神龟转世。

自从在论坛的热心老哥们的带领下打开新世界大门后, 左颜的知识面就在钻研中一次一次被拓宽了。

她甚至无师自通,通过他们给的那些网址找到了只有女人的分类,抱着观摩学习的心态,左颜每天都趁着游安理洗澡的时间去了解。

比起男女给她带来的不适感, 这个分类的大部分“资料”虽然也让她没什么感觉, 但至少她能看下去,慢慢就学到了一些东西。

“卧槽原来是这样的?”

“那个地方可以那样吗?”

“啊?怎么还有这种方式的?”

以上就是左颜在学习时汹涌澎湃的内心活动。

再加上时不时撩拨游安理招来的实践大作战, 左颜逐渐明白了一切。

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但时间久了,左颜就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了。

她不想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去招惹游安理,也不想只是在固定的地方跟游安理这样那样。

毕竟资料里的世界是那么精彩纷呈, 无奇不有。就算高难度的副本她暂时没满级,不能进入,但也不能一直待在新手村里吧?

于是左颜就打起了卧室外面的注意。

感觉只要不在卧室里,心跳的频率就能瞬间上升, 让她只是脑补一秒钟都忍不住脸红耳热, 不敢去看游安理。

然而不管她在卧室外面怎么对游安理“动手动脚”,都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一样,抛了个寂寞。

也就刚刚在饭桌上, 左颜趁热打铁, 战胜了自己仅剩的羞耻心, 才终于跨过了那一步,到了“临门一指”的地步。

结果下一秒,她就被游安理推开了。

干!

左颜洗着碗,心里怒骂了一声。

还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她还没问“你突飞猛进的技术是不是趁我上学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练习了”呢,真是恶人先告状。

但左颜确实没有这个胆子去问,游安理的自尊心有多强,她早已充分领略到了,再作死她就是个弱智。

这次失败了不要紧,去温泉度假村的时候她一定能扳回一局。

那可是有两天两夜的时间呢,还怕拿不下区区一个萝卜头?

左颜自信满满,想通之后连背古诗都不磕巴了,全力以赴地捍卫着自己应有的权利。

——游安理的床,她住下后就没打算出去,哼!

期中考最后的几天冲刺,让左颜终于有了“自己已经是高三生了”的真实感觉。

游安理是真没跟她客气,每天的计划完不成,该有的惩罚一个也没落下,不管她怎么耍赖都无济于事,最后自己折腾累了,只能老老实实擦干鼻子继续奋战。

尤其是被游安理赶回自己卧室里睡的那天,左颜一晚上都睡不好,觉得这里也冷那里也凉,最喜欢的胡萝卜抱枕都看起来特别可恶,简直糟透了!

她再次认识到了游安理的“说一不二”,不会因为现在的关系而有任何放水,不如说反而就是因为关系的变化,游安理才变本加厉。

左颜甚至在这个过程里,隐隐感受到了游安理的焦躁。

这个词很难出现在游安理身上,甚至一看就跟她这个人毫不相关,但左颜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从来不怀疑自己有多了解游安理,早在冷战之前,她的观察日记就写了满满的几十页。

游安理的喜好和嫌恶是不明显,但并非不存在,认真观察久了,左颜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更别提她现在的心思里除了学习,就只剩下游安理。

焦躁这两个字,似乎就是跟“期中考”相关的。

左颜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考试成绩,会让游安理有这样的情绪,但她不希望游安理在自己身上付出的努力都白费。

所以这最后几天的复习和补习,左颜咬着牙,逼自己去完成游安理给的任务,哪怕难度一天一天变大,让睡觉的时间也逐渐变迟,整天都精疲力尽,倒床就睡,她也不再喊累和想放弃了。

左颜想,游安理一定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成绩,这样不仅她的工作完成了,自己今年过年也能舒坦一些。

她完全没想过有关于“高考”这个词,还不成熟的心性总是让她只看得见眼前,而忽略了未来。

“这次复习你来吗?老样子,市图书馆,跟班长他们一起。”

晚自习之前,左颜照例陪吴悦琳和李明明去食堂吃晚饭,她只打了一碗小米粥,刚熬出来的热粥能很快暖和整个身子,待会儿的晚自习也能勉强撑下去了。

听见李明明这句话,左颜忍不住说:“你怎么老想着跟班长一起啊,这么好的机会,你跟悦琳单独一块儿不行吗?”

好没脑子一男的。

左颜简直替他着急。

刚打完饭回来的吴悦琳在左颜旁边坐下,问她:“你们在说复习吗?”

李明明一口馒头呛在喉咙里,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赶紧摆手,拼命表达了否认。

吴悦琳赶紧把自己买的那杯热米浆给他,李明明顾不得太多,拿过来喝了一大口,才算是缓了过来。

左颜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摇着头叹了口气,端起小米粥继续喝着。

李明明的耳尖都红透了,连忙找了个话题转移吴悦琳的注意力。

“我们在说元旦晚会的事呢,左颜问我们班出什么节目。”

左颜朝他翻了个白眼。

扯瞎话也不过脑子,她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种无聊的活动了?

学校的各种文艺汇演是真的非常枯燥,开幕闭幕全是校领导的长篇大论,中间夹杂几个让人看了就想换台的表演节目,偶尔出个有意思的表演吧,想法很值得鼓励,但水平有待提高。

左颜初高中这五六年以来,每逢这种活动必装病逃课,包括运动会。

她的时间很宝贵,有这功夫多打会儿游戏不快乐吗?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家里没人管束她的前提。

现在……

想想就得了,小命要紧。

吴悦琳连这么直白的瞎话也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笑盈盈地看着左颜,把班上的节目安排给她透露了。

左颜看着这个傻姑娘,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只要李明明说的话都会信。

这个不行啊,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啊,更别提是臭男人说的话。

李明明虽然不臭,但他也是男的。

旁边啃馒头的李明明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发凉,忍不住看了看身后,但后面什么也没有。

吴悦琳是班上各种表演节目的负责人,她家里望女成凤的风气特别强,从她还没上学开始就给她报了很多才艺课,古筝、古典舞、美声声乐等等等等,活脱脱像是在培养一位未来的女明星。

文化课的要求也并没有因此而放低,甚至早就放言“别想走艺术学校这种捷径,否则对不起我们辛辛苦苦给你交的补习费”。

左颜那时候忽然就理解了吴悦琳身上的那股子“优越劲儿”,仿佛看谁都不如她,但又生怕有人越过她。

这就是家长给灌输的东西啊,真是个倒霉孩子。

吴悦琳对这种活动向来很积极,左颜不想扫她兴,还是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一边喝粥,一边在心里畅想自己的“绝密计划”。

旁边的李明明也在这次被拉了壮丁,帮忙写剧本。

没错,他们居然要表演话剧,左颜有一瞬间真的以为他们学校是什么艺术类专业的学校,看这人才辈出的,老厉害了。

比起这件事,左颜更好奇的是李明明。

“你居然会写话剧?你不是要当摄影师吗?”

她喝完了小米粥,在凳子上跷起二郎腿,开口道。

“略懂,略懂。”李明明十分谦逊地回答。

左颜很想给他一拳头,但这种举动可能会引来男女混合双打,她挣扎了一秒钟,还是决定先记下这个仇。

“这么一看,好像就我啥也不会,啧。”

左颜觉得自己不喜欢跟这帮“好学生”一起玩儿是有原因的,毕竟谁想自信心天天遭受打击啊?

李明明摇头,认真地告诉她:“不,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别这么丧气。”

“比如呢?”左颜斜眼看他。

吴悦琳也好奇地看着他——左颜默默记下了这个仇。

李明明起了身,拿起自己吃干净的餐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道:“你的优点就是,吃得多,想得少,我认为非常好!”

说完,他转身就跑。

左颜:“……”

旁边的吴悦琳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晚自习下课后,左颜抄起书包就追在了李明明的身后,两人一路吵吵闹闹骂骂咧咧,活像是狗撵狗一样,一路疯跑到了校门口。

李明明仗着门口人多,看左颜追不上了,还停下转身过来,冲她挑衅一笑。

“后天考试加油,你一定能及格的!”

说完潇洒自如地从人堆里溜了出去。

左颜险些气绝身亡,冲着那个背影大喊一声:“有本事明天市图书馆单挑!”

早已经跑远的人当然不会回应她,倒是门口一群人都看了过来,左颜被这些视线一扫,稍稍冷静了点,不太自在地背上书包,撇开头往门口走。

她刚要挤出校门口,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左颜条件反射想挣开,但先一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气味夹杂在人堆里,不那么明显,以至于她没能在路过的时候先察觉到。

游安理拉着她的手离开了人群,往公交车站走。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主动牵左颜的手,直到现在也没松开。

左颜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东西正在朝自己靠近——是要遭的预感。

“啊那个,我刚刚就是跟他闹着玩的,我没打算明天去图书馆。”

左颜果断选择了先开口撇清关系。

她可真的怕了游安理的脾气了,闷葫芦一个,心里装了什么全靠别人猜,还不一定能猜准。

反正这种情况先认错就对了。

游安理没有开口,在走到公交车站之前,松开了拉着她的手。

左颜心里一慌,连忙又去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公交车站一堆刚放了学的学生在等车,有家长接送的早已离开,左颜还远远看见了吴悦琳跟在她妈妈身后,往附近的学区房走。

游安理没挣开,只低声道:“在外面不要这样。”

左颜愣了下,最后只能在走上车站之前把手松开。

她看着游安理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知怎么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

如果她们能永远留在大阪就好了。

左颜想到这里,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想要和游安理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人认识她们,也没有人会在意她们之间的举动。

她们会在那里一直一直住在一起,光明正大,永不分开。

但左颜已经十八岁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从大阪回来后,她甚至一直不敢去问游安理为什么去大阪,是不是为了她的目标,又是否已经快要达成这个目标。

左颜的鸵鸟精神总能发挥作用,她不去想,不去看,不去管以后,只想在当下牢牢抓住游安理,不让她有机会挣开自己,“咻”一下飞走。

她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个人拴住、绑住,所以迫切渴望着跨越所有距离和隔阂,让彼此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哪怕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双手捧上也可以,只要游安理敢拿,她就敢用这些理由赖上她一辈子。

脸皮厚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左颜不介意再厚一点。

坐公车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并肩坐在最后一排,左颜在内,游安理在外。

她想起两个人走在街上时也是这样,游安理总把她牢牢看管在远离人潮车流的地方,挡住了一切。

左颜已经习惯了她的“保护圈”,并以此为荣。

她侧头看着面前的透明玻璃窗,观察着倒影里的游安理,猜测她现在有没有消气。

一边猜着,左颜一边将手伸了过去,试探着勾住了游安理放在大腿上的那只手。

牛仔裤的面料摩擦了手掌的皮肤,左颜等了两秒,被勾住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就大着胆子张开五指,将那只手紧紧扣住。

真好,她抓住游安理了。

左颜面不改色地看着玻璃窗,将那只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身上,用另一只手去把玩她的指节。

游安理的手其实不大,但因为手指纤长笔直,两个人的手掌合在一起比划的时候,看起来就比左颜的手长了不少。

——这也成了游安理在床上“嫌弃”她的关键点之一。

左颜很不服气,她还在发育呢,接下来抓紧每一天好好补充营养,以后24岁的时候指不定能有多大变化呢。

到时候看游安理还要找什么借口不让她碰。

左颜一边想着,手里也捏着游安理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这边捏一捏,那边摸一摸,一会儿用自己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一会儿又在她掌心写写画画。

她写了“游安理”这三个字,又画了一个小爱心,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左颜写完后终于满意了,捏起这只手放在面前细细端详。

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这只手上太干净了,好像少了点什么。

“要下车了。”

旁边的人开口提醒她,随后收回了自己的手。

左颜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起身抓起书包跟在了游安理的后面。

从车站往坡道上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左颜没了那点乐子,无聊得开始数游安理走了多少步。

自从开始上晚自习以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条坡道上看见过夕阳了。

左颜总是会想起那一天,游安理在一天中最温和的阳光下看着自己,说“不讨厌”。

不讨厌,当然就是喜欢啊。

左颜理所当然地想着,擅自允许了游安理喜欢她。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喜欢我,那我也得意思意思一下嘛。

左颜正天马行空地乱想着,这句话钻进脑子里后,顿时脚步一停。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不对不对,没有说出来。

她刚刚想的是什么来着?

左颜呼吸一窒,心跳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

走在前面的游安理没听见她跟上来,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她。

此情此景,竟有些“昨日重现”的既视感。

“怎么了?”

游安理站在坡道上方,开口道。

左颜站在几步开外,听见她的声音时一个激灵,抬头看了过来。

她满脸震惊,一双眼睛瞪得比兔子还大,让游安理忍不住走了下来,正要开口再问一遍,左颜就已经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游安理,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游安理脚步一顿,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想过去了。

——每次一说这句话,准没好事。

但她还是给了回应,问:“什么事?”

左颜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

“我,我,我好像,不不不,不对,不是好像。”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听得游安理蹙眉,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又着了凉,脑子烧起来了。

游安理迈开腿,两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顺手把她的校服衣领收拢,挡住了脖子。

温度不高,甚至还有点凉。

外面太冷了,得赶紧回家才行,否则在考试前感冒就麻烦了。

游安理去拉她的手,左颜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掌,踮起脚凑到她面前,语气满是激动。

“我发现,我喜欢你诶!”

游安理的动作顿住了。

左颜一个劲儿在地上蹦哒着,想要跟坡道上方的游安理一样高。

“我喜欢你,你听见没有。就像男的喜欢女的,我爸喜欢我妈,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喜欢!”

她语速飞快地说着,一张小脸上全是压制不住的雀跃,以及发现“新大陆”的情绪高涨。

游安理久久没有反应。

左颜索性就仰起头在她唇上啃了一口,然后说:“这个,我亲你,和你亲我,都是处对象才能做的。”

她拉了拉游安理的手,想让面前的人给自己一点反应。

“你听见了吗,我们在处对象,你现在是我的对象。”

左颜说着,厚颜如她也忍不住红了脸,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我还没搞过对象呢,那、那你就是我的初恋了。”

一般来说,世界上不该有这种脑子缺根筋的人,床都跟人上了这么多次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关系。

但游安理暂时顾不上感叹她的脑回路。

因为她也被这句话给冷不丁地打了一棒。

如果说左颜只是因为没有谈过恋爱,再加上不了解同性之间也会有超出友谊的情感,所以不明白她和游安理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那游安理就是对感情方面毫无概念。

她活在世上的这二十多年里,为数不多的情感都给了她的生母。

偏偏游纪也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母女俩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两个人之间连一句温情的话也没有过。

为了生存,她们已经费劲力气,只剩苟延残喘的余地。

而游纪沉默寡言的性格,有一大半原因来自于她对生活的无望,还有夙愿难了的耿耿于怀。

所以病发之后,她甚至没有求生意志,就那样放任自己解脱了。

游安理从有记忆起,就知道游纪是不怎么待见自己的。

这个聪明且理性的女人有着一身的本领和学识,却在现实中屡屡碰壁,在家务琐事中蹉跎,在柴米油盐里无法脱困。

她能用短短几秒算出一道竞赛节目的压轴大题,却连缝扣子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好。

邻居家的大婶儿总是主动来搭把手,手里飞快地穿针走线,嘴里也不忘说一句:“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的,你看哪个当妈的不会给娃儿打衣服啊?”

她说的次数多了,游纪便不再接受她的帮助了。

所以游安理很清楚自己的自尊心继承了她本人,在这一点上她们如出一辙。

游纪的一生实在是短暂得连笔墨都耗不了几个。

对游安理来说,她不是个合格的家人,因为她的情感少得可怜,她的悲哀与痛苦却又太满,让她在世界上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原本她可以飞上天空,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但她困在烂尾楼里,最后在医院走廊那张临时加的病床上闭上了眼。

游安理觉得,她在那一刻是快乐的,至少自己从没见过她那么轻松,那么平和。

在她离开之前,游安理拿到高考成绩的那个晚上,她第一次对游安理说出可能会影响人生的话——在此之前,她从不插手游安理的任何决定。

“你想离开的话,就不要犹豫,不要回头,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游安理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当年的那个她,而非自己。

但游安理同样也明白,自己早已厌倦了这样的人生。

在固步自封的社会里,以最悲哀的方式消耗生命,且过程毫无价值。

可她分明有站到高处的能力,不论是言语的障碍,还是性别的束缚,都无法撼动她的野心。

游纪没有做到的,不代表她做不到。

她不仅要做,还一定会做到最好。

一切因素都不会成为她脚下的绊脚石。

尤其是像魔咒一样刻在游纪身上的那两个字——感情。

游安理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当她仅剩的那点情感都跟着游纪一起消失在医院里之后,她认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

所以错失大学保送资格没有打倒她,与高考成绩不匹配的大学没有打倒她,四年的昂贵学费和生活费也没有打倒她。

拿不到别人给的资格,就自己努力走过去,再难能有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活在世上难吗?

游安理已经烦透了这个地方,也烦透了那些附加在她身上的标签。

“温顺漂亮”,“吃苦耐劳”,“会读书”,“一定是个好老婆”。

数不清的一道道标签,在游纪下葬后,像雪花一样朝她飘来。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逃不开“热心肠”的人给她的“善意”。

“刘老板家里可是开连锁超市的,虽然离过婚,有个儿子,但至少不需要你生啊,你嫁过去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当阔太太过好日子,总比你现在这样好啊。再过几年你二十七八,奔三了,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条件了。”

“再说了,你住在这里隔三岔五就发生这种事,街坊邻居都不安生,早点结婚,也早点省了麻烦,你说是不是?”

游安理不怀疑这些人的善意是真的。

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种“善意”远比最简单直接的恶意更让她厌倦。

就像深陷泥潭的人在拼了命地抓住她的裤脚,想要把她也拉下去,嘴里却喊着:“大家都是这样的,你怎么不懂呢,这是为你好啊!”

游安理挣脱开裤脚上的束缚,忍住了踹上一脚的冲动——这会让她失去自己努力营造的“无害”。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要离开,她要去最远的地方。

在这之前,她不能被任何因素绊住。

“……那、那你就是我的初恋了。”

少女红着脸,声音小得几乎要消失在这条长长的坡道上。

游安理本想问她:“你在说什么废话?”

她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才反应过来吗?

然而念头刚一冒出来,游安理却像是被迎头一棒,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在她自己都还没发现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就已经给这段关系盖了戳。

这种割裂感让游安理很茫然。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就不具备从容应对的经验。

但感情的事情哪里需要“从容”呢?

只是现在的游安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左颜鼓起全部勇气说出了这句丢死人的话,却半天也没等到一个回应。

她偷偷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眼游安理的表情,然后就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这个人正在走神。

左颜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这、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发呆呢!”

她很生气,她要给这个不解风情的臭萝卜头一点教训。

左颜一把揪住了游安理的衣领,这件大衣已经是她衣柜里最厚的衣服,但面料摸起来实在不怎么好。

“我——说——”

“我、喜、欢、你!”

左颜在她面前拉长了音调,生怕她有哪个字听不见一样,一字一顿地说着。

面前的人终于眨了眨眼,那双褐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她的脸上。

左颜被这眼神看得又开始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但她不想无疾而终,一鼓作气地继续道:“游安理同志,你怎么看?”

游安理看着她,半晌后,点了点头,回答:“挺好的。”

左颜没想到她就这个反应,失望得整个人都要蔫儿了。

“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说。”她抓着游安理的衣领,依依不饶。

游安理的眼里有了一点笑。

“我应该怎么说?”她轻声问。

左颜的脸已经烧得直逼发高烧时的温度了。

她扭捏着,将游安理的衣领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却还不肯松手放过。

面前的人只看着她,像是在等一个回答,左颜干脆心一横,凑到她面前,小声说:“你要说——你也喜欢我。”

游安理点了点头,很是配合地开口:“你也喜欢我。”

左颜:“……”

“不是!你怎么这样啊!游安理!”

她气得跳脚,恨不得一口啃上去,把这个讨厌的人给啃出个大牙印来。

“你让我这么说的。”游安理看起来很无辜。

左颜要被她烦死了,耐着性子最后说了一遍:“是——我也喜欢你。”

游安理再次点头,回答:“好,谢谢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家后,左颜气得一晚上没跟游安理说一句话。

那么美好的氛围,那宛如偶像剧一般的场景和告白,这明明应该是她和游安理最甜蜜的回忆,结果最后以一声惨叫收场,搁谁身上不生气啊?

以后只要她一想起自己的初恋和告白,就全是这声惨叫,还有胸口里快要爆炸的怒气。

左颜这次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吃了饭,一言不发地洗了碗,最后一言不发地拿着书包上了楼,走进游安理的卧室开始写作业。

游安理却像个没事人,就跟没发现她在生闷气一样,照常做饭吃饭,照常给她辅导功课,布置作业。

左颜特别憋屈。

都这样了,她还是要听游安理讲课,除非她不想顺利考完期中考。

期中考要考三天,考完当天就放周末,也就是左颜心心念念的温泉度假行。

为了这个,她甚至撒谎骗了李明明和吴悦琳,现在他们一提“元旦节补生日给她”,左颜就一阵心虚。

想不到她也有“为了女人抛弃兄弟”的一天,实在是太没义气了。

偏偏这个“女人”还老是给她找气受,活像自己上辈子欠她的一样。

……额,上辈子不清楚,这辈子确实欠了她不少。

左颜想起了自己对游安理死缠烂打的那些行径,还有衣食起居都依赖着她的事情,一下子就不是很生气了。

但游安理还是得哄她才行。

因为这次她真的很过分!

写完了作业,又做完了游安理每天布置的任务,左颜把钢笔盖好,往桌上一放,双臂就抱在了胸前,一副板着脸等人哄的样子。

游安理翻了一页资料,滑动椅子到旁边的书柜前,打开书柜翻找着什么。

左颜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引来游安理的一瞥,但很快她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翻找东西。

左颜坐直了身,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附带两声咳嗽。

“冰箱里有胖大海,锅里还有银耳汤。”

游安理头也没抬地开口。

左颜“啧”了一声,俯身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椅背,将滑轮电脑椅用力转向自己,然后抢过游安理手中的文件资料,往桌上一放。

她一手按住游安理,一手捏起游安理的下巴,语气不善地问:“你什么时候来哄我?”

游安理没挣开,只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原来你在等我哄你啊?”

“你看不出来吗!”左颜凶巴巴地吼她。

游安理略过这个问题,反问:“那你要我怎么哄?”

左颜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可恶,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不趁火打劫她就不叫左颜了。

“我今天真的超级无敌生气,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我要生气很久很久很久的。”

左颜刻意加重了语气,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游安理点点头,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好吧,你说,我尽量。”

左颜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迅速开始提自己“密谋已久”的要求。

“以后不准拿一起睡觉的事情威胁我!”

“嗯。”游安理应了一声。

左颜飞快地说第二个:“生气的时候不准闷不吭声的,要跟我说!”

游安理顿了顿,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左颜哼了一声,又道:“要主动给我发消息,这个你答应过我的。”

游安理正要反驳,左颜就打断她:“一周发一次不算!要每天发三次以上!”

“……”

游安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左颜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趁热打铁”的机会,要求一个又一个,却都精准踩在游安理能接受的范围,每个小要求看起来都不过分,甚至合情合理。

但加在一起就足以可见她的贪心。

在游安理的忍耐差不多要到极限的时候,左颜鸡贼地率先开口:“最后一个!”

她一个起身跨坐到了游安理的腿上。

投怀送抱这种事左颜已经干得很熟练了,但游安理还不太习惯。

“下来。”她说。

左颜不听她的,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等去了度假村之后,你只能穿我带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