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调养了一些日子，身体总算是好些了。
她在屋中喝了些银耳汤，崔嬷嬷接过空碗，交给了身后的丫鬟，说道，“老夫人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了。只是这天凉了，不好多出去走。”
薛老夫人摆摆手道，“到了冬天，我还是安分些好。我这身子经不起寒，若真是病了，不是什么大事，可就要让那些小辈都着急了。尤其是阿羡，便又要一日往这里跑好几回了。”
崔嬷嬷道，“那也是大统领挂念着老夫人。奴婢真是没见过几个比大统领还孝顺的人了。不过这次老夫人身体能好这么快，这二夫人可是功不可没的。”
薛老夫人看了一眼崔嬷嬷道，“我是瞧出来了，你呀，是被小九给收买了。”
崔嬷嬷先是慌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薛老夫人不过是玩笑，便又笑了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呢。奴婢每日都得过去看一看，二夫人见老夫人身体好转，也让崔氏抱着孩子过来给你看，这里里外外的人哪个不知道二夫人拿雅小姐当自己孩子对待呢。这话也不对，有时候即便是自己亲生孩子，也没那么上心的。”
薛老夫人听出她话里有话，严肃了些神色道，“你倒也学会和我弄些弦外音了？”
崔嬷嬷忙道，“奴婢不敢。这府里的事，哪有几件能瞒得过老夫人呢？”
薛老夫人便叹了口气道，“这孟澜那里怎么样了？”
崔嬷嬷道，“没听说有什么事，一日三餐照常吃着，也不抱怨，也不闹。”她小心看了一眼薛老夫人的神色，道，“这孟夫人的事情就这样了吗？”
薛老夫人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她到底在我跟前那么多年了，一直对我这个老太婆很有性子。我那些日子，以身体为由，对她避而不见。今日瞧着天气不错，咱们去瞧瞧她吧。”
“老夫人慢些。”崔嬷嬷扶着薛老夫人起来。
几人到了南院。自从孟澜上次被罚之后，这南院冷清的很。尤其是入了冬，便更显得萧条。
那院子里头的下人见到薛老夫人过来，一个忙着去迎，一个忙着去告诉孟澜。这薛老夫人肯过来，孟澜怕是有了出头之日了。
孟澜知道薛老夫人来了，便迅速整理了一下，也迎了出去。
“娘……”那一声，带着哽咽，带着隐忍，那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孟澜仿佛将这一段日子的委屈都一下子表现了出来。
薛老夫人看了一眼她，将她扶了，道，“孩子，进去再说吧。”
孟澜直了身子点头，与薛老夫人进了屋。
薛老夫人左右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孟澜身上，道，“你这院子里，屋子里倒也打扫的干净。”
孟澜忙道，“不敢有怠慢。若是叫外人看到了，反倒说大统领府杂乱，那是孟澜不愿看到的。”
薛老夫人道，“你若是一切都是为大统领府考量，又何苦干出那样糊涂的事呢？”
孟澜一听，起身跪了下来道，“娘，孟澜委屈啊！”
薛老夫人没说话，看了看她。
孟澜又道，“孟澜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是孟澜委屈啊。先前没有九公主的时候，大统领待我那般亲厚。可自她出现，大统领便待我十分冰冷。尤其是她进了大统领府，大统领他，他从未在我房中过夜。娘，我也是个人啊。我没办法那么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娘，大统领是我爱的男人啊！”
薛老夫人看着她道，“孟澜，你糊涂。这世间情爱之事最难勉强。这些日子，你早该看出来，阿羡对小九的感情，即便我这个当娘的也很是惊讶。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也不能做这样的事。若是小九的身子真的日后不能有孩子，阿羡他会记恨你一辈子，你想过吗？你如今有雅儿，也有孟夫人这个身份，该满足了。想要的太多，总会伤人伤己的。这些日子，在南院，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
孟澜垂首，再抬眼看向她时，热泪落下来，“娘，我想雅儿……她是我的孩子。娘，我可以不和妹妹再争，但求娘将雅儿还给我吧。”
薛老夫人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事情发生在你，阿羡还有小九身上。罚，是阿羡罚的。放，也只能是他放。我虽是他的娘，却也有很多事不是我该做的。至于雅儿，她在小九那里过得很好。她待她比亲生的还亲，你大可不必担心。”
“娘，我才是雅儿的生母啊。她应该在我的身边，妹妹再亲，终归不是她的生母。”
孟澜的话说完，薛老夫人的脸色便有了些变化。崔嬷嬷在薛老夫人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她的想法。她上前将孟澜扶了起来，道，“夫人也不必着急。大统领不是那等无情之人。这事大统领心中有数，日后会让夫人恢复自由的。老夫人年事已高，这府中的事早就不管了，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一味的去求了老夫人，反倒让老夫人为难。老夫人身子刚好，夫人还得体谅啊。”
话里的意思孟澜早就听得明白，她只好站了起来，又道，“是我思女心切，竟一时忽视了娘的身体，还请娘不要介意。”
“你是个孝顺孩子，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就安心先在这住着吧，阿羡会有决定的。”薛老夫人说着便起来了，崔嬷嬷忙将她扶了。
薛老夫人又道，“我就先走了。若是缺什么，和管事的说。”
“孟澜送送娘。”
“外头冷，你留步吧。”
崔嬷嬷扶着薛老夫人出了南院，这才道，“方才夫人那话也实在是不合适。她该知道，大统领也不是老夫人所出，可老夫人待他视如己出。”
薛老夫人道，“她呀，是还没想明白呢。她也不能怪我不帮她。她这种行为是不能姑息的。这要是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还用那些害人的手段，这大统领府还有安宁日子吗？”
崔嬷嬷点头，“老夫人说的是。这惩罚说轻不轻，若说重，也没有多重。大统领他也算是给足了孟夫人面子了。”
薛老夫人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她倒是想不明白了。以前瞧着那般温婉可人，这如今，瞧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有些搞不明白了。崔嬷嬷，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孟夫人许是在二夫人身上受了刺激了。老夫人也别想这事了，免得伤神。眼见着快除夕了，想必大统领也会让孟夫人出来了。”
“说起来也是，又是一年了，日子真是不经过。这除夕，也是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但愿阿羡那时候会让孟澜出来。”
“这事就听大统领的主意吧。一会儿送了老夫人回屋，奴婢去厨房看看熬得鸡汤好了没有。”
“怎么还熬了鸡汤？”
崔嬷嬷笑道，“老夫人忘了？是你吩咐的，让厨房买一只新鲜的乌鸡熬了汤给二夫人送去，说她这些日子辛苦了啊。”
薛老夫人失笑，“哎呀，真是老了，忘事了。”
崔嬷嬷道，“可不是么，不服老不行啊。奴婢最近也忘事的厉害。奴婢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老夫人可得担待啊！”
薛老夫人笑着指了指崔嬷嬷道，“你可是越发的老奸巨猾了。”
崔嬷嬷捂着嘴笑了两声。
等到了东院，崔嬷嬷扶着薛老夫人躺下歇息，这才去了厨房。结果刚去，便看到崔氏抱着孩子正和谁说话。
崔嬷嬷赶紧走了过去，道，“这怎么回事？”
崔氏一听到崔嬷嬷的声音，忙有些慌乱的抱着孩子转过身来，身边那人忙垂头去柴房了。
“那是谁啊？”
崔氏忙道，“就是厨房里帮忙的，看雅小姐可爱，过来瞧了两眼。”
崔嬷嬷便道，“你抱着孩子到处走走倒也没事。只是这厨房这里油烟大，呛着孩子怎么办？赶紧抱出去吧。”
崔氏忙点了头，“奴婢这就抱走。”
崔嬷嬷道，“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看一下鸡汤就过来。这今日还没瞧见雅小姐，怪想的。”
崔氏笑着点头，“那我就在前头等着嬷嬷。”
——
待薛老夫人走了，孟澜气的拍了桌子，露出阴冷之色。
她是在心有不甘。平日里秦羡不在家时，她拿着薛老夫人当祖宗供着。如今她出了点事，她一点也不帮忙，竟还拿着自己不管是说事。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秦羡孝顺，若是她开口，这秦羡怎么不会放了她？
分明就是不想帮她。
孟澜气急，不知道为什么这府里的人都能被卫昭给收买了。
她换来身边的丫鬟道，“这几日你给我想办法找崔氏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和她说。叫她不必带着孩子，免得动静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