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停了脚步，转身看过去。不远处，秦羡就骑在马上看着她。
她回来了，这一次再不会像先前一样落魄离开了。
宫装繁重，宫道冗长，卫昭好不容易到了悦仙宫，只觉得身体都要散了架了。
岂料还未在软榻上坐着歇息片刻，便听到外头有人道，“九公主，门外楚王来了。”
卫昭刚要说话，那人又道，“楚王说了，他毕竟是男子，不便进宫。若九公主方便可宫门外一见。若不便，他改日再来。”
卫昭着实不想现在穿着这厚重的宫装出去一趟，可姜玉庭已经来了，她不去又不好。
“九公主若不然换件便装再见不迟，奴婢去和楚王爷说一声，在门口见面也有些不妥，离着悦仙宫不远，就有一处园子，九公主要不要与楚王爷在那里见面？”
卫昭并未见到那人，听了她这般安排，也觉得合理，便应了，只道，“你与四哥说了，我很快就来。”
“是。”
绾绾端了茶过来，道，“若四皇子没什么事，小殿下就多休息一会儿，晚几日再见也不碍事。”
卫昭接过来喝了，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去不好。我喝口茶，你赶紧给拿一套轻便的衣服穿了，这衣服真是太重了。”
绾绾一边去翻衣服，一边道，“再繁重也不能穿轻便的，小殿下没瞧见外头有多冷呢？奴婢再添些碳，然后给小殿下备个手炉。”
“好好好，都听你的。”
绾绾替她换了衣裳，又拿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
卫昭见她给自己系着扣子，便问道，“先前来时，你说有个秘密告诉我，是什么？”
绾绾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最好是别让人知道。”
卫昭白她一眼，“搞得这么神秘，你若是不说，我可就不听了。”
绾绾系好扣子，又用手轻轻将衣衫抚平，这才道，“小殿下什么时候也这般性子急了？奴婢本就是要与你说的。这事啊，还是从李憨憨那里得知的。他不是有一两日都见不着人么？我便质问他了，他一开始怎么也不说去干什么了，只说是秦大统领让他办事去了。我哪能让他这么糊弄过去了，想着许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我呢。在我再三追问下，他才松了口。原来真是秦大统领让他办事去了。小殿下可能猜到办得什么事？”
“不知。我只知道你还继续卖关子的话，我就去找四哥了。”
绾绾忙道，“哎呦，就是秦大统领着李憨憨特意去那些山下百姓那里怂恿了，还告知了他们，你就是九公主的身份。”
“这是秦羡着李汉去办的？”
绾绾张着眼睛点头，“千真万确的事情。李憨憨不敢拿这事骗我。”
“好，我知道了。我说怎么远远就瞧见李汉脸上好几道抓痕，可是你下的手？”
绾绾喃喃，“谁叫他不肯与我说实话？我实在是生气，就挠他了。”
卫昭失笑，“你这般悍妇样，当心把人家吓跑了。”
绾绾却回道，“那也比小殿下直接下嘴强，今日见到秦大统领，那手上的牙印还深着呢，铁定会留下疤痕了。”
“轮到你教训起我来了？”
绾绾吐吐舌头，嘿嘿一笑蒙混过去，又见卫昭的表现平平，便道，“小殿下，你这次能回宫，也有秦大统领的功劳，你怎么听了这些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奴婢都替你急得慌。”
“我要什么反应？感激涕零，再以身相许么？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是看不清楚的。好了，拿了手炉来，咱们去见四哥，莫要让他久等了。”
绾绾只好作罢，点头应了，“是。”
绾绾扶着卫昭出了门，就见一个女子正伏身跪着，“九公主千岁。”
“你是谁？先起来说话。”卫昭驻足。
那女子便起身，抬脸看着卫昭，目光清冽，小脸精致，是个小美人。只是年纪看着尚小，还没长开。若是长开，那身材便凸显出来，定然是个大美人了。
“奴婢是倩儿，是来悦仙宫伺候小殿下的。”声音嫩嫩的，但没有什么怯生之态。
卫昭点了头，道，“方才四哥那里是你在门口安排的？”
“是奴婢。”
“嗯。虽说安排的十分得当，但有时候有些话别赶在自己的主子问你之前就说了。碰到小心眼的主子，只会觉得你在彰显自己的聪慧，反而会惹了祸端。”
倩儿神色一怔，忙要跪下，“是奴婢自作主张，小殿下饶命。”
卫昭让绾绾扶了她起来，绾绾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道，“你运气好，咱们小殿下呀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主子。方才与你说这些话，只是提醒你，若日后易了主，可要小心些行事。”
倩儿忙表忠心，“奴婢对小殿下一定忠心耿耿，再无二心。”
“她才刚来，你说这些话吓她做什么，好像我明日又要失宠回到桃花庵一样。”卫昭责备了绾绾两句，又对倩儿道，“我这身边体己的人很少，你若是跟了我，便安安心心的，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叫你饿着。我是定会竭尽所能护着我身边人的，但只一点，你得对我诚心，若是三心二意的，那便早早离了悦仙宫，省的叫我知道了，撵出去就不好了，可知道了？”
“奴婢知道。小殿下放心，奴婢只忠于小殿下一人。”
恩威并施结束，卫昭吩咐道，“那你留在屋中稍微收拾一下，我见了四哥就回来。”
“是。”
绾绾扶着卫昭出了悦仙宫，便问道，“小殿下觉得此人可用？”
卫昭回道，“看着倒是个聪慧伶俐的，方才你我一番话，也就定了她的心了。但也不得不防，你这几日替我将她身世都打听清楚，确定不可疑才能任用。”
“奴婢一定好好打听。”
“不仅是她。院子里头那些侍奉的，都得一一打探清楚了，哪些可以用，哪些不能用都得分清楚。还有，不仅是我们院子里的，就是外头的你也得花银子打点着，不求他们对我有多忠心，可人都是贪图钱财的。今日父皇赏的那些东西，不管是多值钱的，都不要吝啬，该给别人的都给了，不用留。我们这大张旗鼓的回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巴不得我们再出点事，我们一切都要小心些。”
“小殿下放心。在桃花庵一段时日，奴婢也学了些探至人心的心思了，再不能吃了无尘慧清那样子的亏了。”
“你倒是成长不少。那我考考你，这一路过来，可有什么不对？”
绾绾扬了下巴，眉飞色舞，“这一路啊，好些人盯着咱们呢。奴婢早就注意到了。”
“我刚回来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那些人应当是来保护我的。”
“你说是大公主？”
卫昭笑着摇头，“自然不是。皇姐再有权势，也不能调动宫中这些人。这应当是父皇派来的人。”
“哦哦，还是小殿下想到的多，嘿嘿……”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已经走到了那处小园子，见姜玉庭已经在那小亭子里等着了。
“四哥……”卫昭先唤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姜玉庭听到卫昭唤他，赶紧转过身，便见卫昭已经走到了跟前。
“你果真是不一样了，小九。”姜玉庭见了她，眼中又惊又喜。
卫昭一笑，“哪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四哥的小九。”
姜玉庭点了点头，道，“方才人多，我也不好与你说话。我专门来找你，便是来给你道喜的。你这回了宫，四哥是打心眼里替你高兴的。”
“多谢四哥。”
“我听了些传言，可是真的？他们都传，你能救小七的命。”
卫昭点了头，“我是有法子救七哥的，只是现在还不敢贸然一试。”
“有法子便是极好的。小七总算是有救了，这真是双喜临门啊。”
卫昭对姜玉庭的印象不差，觉得他温文尔雅的，而且也私下帮过她。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如今看他脸上那份欣喜，总让她有些恍惚，好像察觉不到真假。
卫昭问道，“如今四哥与四嫂相处的如何？”
姜玉庭敛了笑意，轻叹一声，“岳父大人身子不适，她回家中侍疾已有一段时日。”
虽没有明说，但卫昭也已经了然。文锦带她十分诚心，她也不想看着文锦黯然神伤，便道，“四嫂待你情真意切的，望四哥珍惜。”
姜玉庭垂首，脸上有些歉疚，“是四哥没做好，让小九你笑话了。”
“不妨事的，都是一家人。若日后小九能帮得上忙，四哥不要与我客气。”
“好好好。”姜玉庭应了，心中更是感叹这九皇妹是真的不同以往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一个宫女走过来，躬身行了礼，随即对卫昭道，“见过二位殿下，奴婢叨扰了。但依着宫规，九公主回来需得拜谒皇上与皇后。但此时皇上正在处理朝政大事，不便见你，还请小殿下移步翊坤宫拜见皇后。”
卫昭和姜玉庭相视了一眼，姜玉庭道，“她也没有说错，我也不耽误你了。我正准备出宫去一趟文府看望一下岳父大人。你就去见皇后娘娘吧。”
“是，四哥。那小九就先告退了。改日得了空，我们再聚。”
“好，届时希望小七已经康复。”
芍药走在一侧引着卫昭前往翊坤宫。等到了宫门口，卫昭却突然道，“我瞧着你倒是有些眼熟，可是先前林嫔娘娘那里伺候的宫人？”
芍药微微一怔，随即垂首道，“小殿下记性真是好。奴婢先前的确是侍奉在她身边的。娘娘薨逝之后，承蒙皇后不弃，便到了翊坤宫伺候。”
“承蒙皇后不弃。……”卫昭语气玩味的说了一遍，便举步进了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