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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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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时是含笑的。可那双狭长的眼睛,锐利冰凉,一丝温度也无。

他说最热烈的情话,做最亲昵的举动,大把大把洒钱供养,可,仅此而已。

他能给的,只有这些,真心或深情,都是太奢侈的东西,他给不起,她亦要不起。

柔儿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个态度,上次明月楼那回以后,他们一直相处的很好。她不再自作多情去奢求什么,委曲求全,婉转承欢,他去她那住了一阵,说说笑笑,一切都很好。中间出过一次小风波,不过很快就平息了。

她回家去,是征得他同意的,在家不过吃了顿饭,急匆匆又被他喊回来。她左思右想,猜不到自己何处错了。

她嘴角微微僵硬,垂下眼睛,试着上前一步,身子顿了顿,几经挣扎,学着那对双生子般模样蹲跪下来,杏眼轻挑,含羞带笑哄他,“爷,您是生我的气了?我哪里不好,您不若直言。”

再冷傲的兰,被风雨摧折后,也会弯下腰。柔儿从前没哄过男人,几经教训,也学着折下身段。

至于旁边那对双生子如何看她,如何去猜,她没法子去顾及了。小脸涨的通红,她也窘,可她命都握着这男人手里,她又能如何。

垂下睫毛,遮住快溢出来的委屈。指尖轻轻搭在他膝头,抿唇等他答话。

赵晋嗤笑了声,在他跟前伏低做小的女人多得是,早已见怪不怪。他若硬起心肠,再美再娇的女人也当成抹布般丢开,遑论眼前这个,几乎是他这些相好的中最不起眼的。

就算有几分得人意的清纯羞涩,也不过是个买来玩乐的东西,难道还真为她呷醋丢脸?

赵晋掐着双生子之一的腰,另一手抬起,捏住柔儿的下巴叫她抬起脸。这容貌,比过去细嫩漂亮,是他用钱堆出来的,妆扮成这个华美的模样,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他给的?连她这个人,每一寸皮肉,每一段风流……

他指尖滑下去,顺着下巴滑过颈子,挑开大棉滚毛披风的系扣,拂过里头小袄对襟立领,他手朝下,隔衣挤按团儿。柔儿浑身战栗,不敢避,抬起眼,看见双生子讶然的神色,她红透的脸转白,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笨拙无趣,你说你哪儿又好?”他奚落她,收回手,脚尖抬起,羊皮靴子踢开她肩头搭着的披风,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脱。”

柔儿身子颤了颤,闭上眼,眼泪顺着香腮滚落。

她弓起背,啜泣了一声,又抬起脸凝视他,隔着泪雾瞧着他的眼睛,“爷,我哪儿错了?您跟我说,我改,您饶我吧,求您别这样。”

那双生子初下海,还存有女孩子天生的质朴善良,瞧柔儿模样可怜,都有些不落忍,赵晋抱着的那个忍不住开口,“大爷,您消消气……”

赵晋还未说话,忽闻外头一个男人呼喝:“赵哥,您快来……哟,这是怎么了?”

帘子忽地被掀开,粉红垂幔轻轻拂动。柔儿背脊一僵,自己这幅模样又落在陌生男人眼里……

赵晋没好气地道:“崔寻芳,你干什么?”

来人身长玉立,是个年轻公子,几人往常都是一处玩的,彼此都没顾忌,赵晋买了两个新下海的歌女他知道,推测这会儿约莫事毕了,才敢这么闯进来,不想屋里竟多了个姑娘,正跪在赵晋跟前。

他讪讪笑了两声:“对不住对不住,没成想您这儿还有个佳人,这是还没开始呢?失礼失礼,不过,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见过?”

他一进来,那双生子就忙掩着被逃到帐后去了。崔寻芳上前探头,打量着柔儿,“这姑娘模样不赖啊,小腰真细,赵哥,才买了俩新的,你不多腻歪会儿?”

他话里有话,说得赵晋一笑,“怎么,你瞧上了?这姑娘乡野出身,无用得很,哪儿那么好,勾了你魂?”

柔儿绞着袖子,觉着这对话危险得很,赵晋这人冷心无情,什么事都做得出。她稍稍退后,想站起身。赵晋抬眼睨她,“我叫你走了?”

柔儿跪回去,不敢抬眼,想避开崔寻芳的打量。

崔寻芳笑笑:“赵哥这是没看上?姑娘进来自荐枕席,给您拒了?别啊,您这不伤美人儿的心吗?”

他蹲下来,近距离瞧着柔儿,扬扬下巴,笑道:“赵官人不怜香惜玉,要不考虑考虑我?你一晚上多少钱,我给双倍,如何?”

柔儿嘴唇直打颤,惊疑地去瞧赵晋。他唇边凝了抹冷笑,眼睛冷幽幽的盯视她,没一点儿感情。

他当真要把她送给别人?

崔寻芳抬起手,在她腮边摸了把,“问你呢,小美人儿,是个哑巴?”

“行了。”

就在柔儿心跳得快闭过气时,赵晋开了口,“你找我做什么?这么晚了,不是赌瘾又犯了?”

赵晋站起身,朝柔儿抬了抬指头示意她起来,不着痕迹遮住崔寻芳视线。

“嗳,这不刚才,哥们儿多喝了点酒?郭子胜遇着姜家那货,吵了几句,本来没多大事儿,都劝散了的,谁知道刚才郭子胜一睁眼,发觉身边躺着的姑娘脖子上扎了一把刀,早断气儿了,淌了一床血。不用说,这事准是姜无极干的,大伙儿等着赵哥您拿主意,看是报官,还是咱们自个儿处置?”

赵晋蹙了蹙眉,“自个儿处置,你们想干什么?做了姓姜的?死的是谁?香凝、雪月?”

崔寻芳摇头:“不是,香凝闹脾气先走了,郭子胜屋里睡的是楼船上唱曲的小杜鹃,姑娘才十五,死的真惨,啧啧。”

“走,看看去。”赵晋率先走了出去,崔寻芳回头瞥了眼柔儿,想再说两句调笑的话,听见外头赵晋刻意咳了声,没敢多耽搁,忙跟了出去。

柔儿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光,瘫倒在地板上。

那双生子穿了衣裳挪出来,将她扶起,“姑娘,您跟赵官人怎么回事啊?”

柔儿摇摇头,鼻子发酸,好想哭。

双生子拍拍她背脊,哀声道:“咱们女人的命,就是这么苦。小杜鹃适才还在这船上唱曲儿呢,男人们吵了几句嘴,她这条命就没了,那些人的恩怨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姑娘,您怎么得罪的赵官人,我瞧你还是好好求求他吧,先保住命要紧啊。”

柔儿一点力气没有,呜咽一声,捂住脸哭了。

天快亮赵晋才回到舱上。

外头飘雪,年关都过了,这冬天却是漫长的不肯离去。

屋里炭盆里的火早熄了,红烛燃尽,只有窗纱外透进来的隐约光亮,照在歪在窗边熟睡的姑娘侧脸上。

她年轻,皮肤是光泽的,弹弹滑滑,温存的时候,也让人爱不释手。

赵晋站在门边,默了一会儿。

醒来时柔儿发觉自己身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赵晋一夜未睡,此时阖眼靠在对面车壁上小憩。

她惊慌地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还好,袄裙虽有点皱,却是整齐的。

赵晋的外袍盖在她小腿上,她再看过去,才发觉他穿的是层薄薄的夹棉直。

柔儿心里叹了声,捏住自己腿上的袍子,小心地替他盖在身上。一系列动作完成,她溜下对面车座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后腰被一只手掌按住,赵晋没睁眼,稍用劲儿把她挤到自己身前。

“让爷抱会儿。”他声音里透着疲惫。

柔儿想骂,你这人怎么这样喜怒无常,你不是嫌弃我蠢笨,说我没一样好?你不是想把我送给人,拿我当东西一样轻贱。

她有许多苦许多怨,可是一句都不能说。

乖巧的偎在他怀里,心砰砰跳,不知他又会怎么变脸发脾气作弄她。

赵晋嗅了嗅她身上浅淡的馨香,鼻尖埋在她胸口起伏处,“心肝儿,你自己招认,是不是骗过爷?”

柔儿怔了下,不知他指的是什么。这一刻的假意逢迎,算吗?

赵晋的声音又传来,“你和那野男人重叙旧情,你当爷是什么,王八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