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搭上一只大手，陆云暖将气都撒在季鹤野身上，“别碰我！”
这世上有几个人敢这么跟季鹤野说话？
护士吓得眉心一跳，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想说些什么，又不敢。
季鹤野眼中闪过无奈，脸虽然沉着可没有丝毫怒意，“然然的病要紧。”
言外之意，先把字签了，随后怎么样都可。
陆云暖咬牙看他一眼，狠狠心将字签了，刚松口气突然一个机灵，看向护士离开的方向。
怎么办，她没带多少钱。
季鹤野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揽着她往旁边的休息椅走去。
“放心吧，有我在。”
屁股挨上座椅，陆云暖惊觉这一幕熟悉的很，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地方，只是身边的人从程风变成了季鹤野……
陆云暖忍不住抬头看他，一下陷进他如掺着灿烂星河的眸子里，愣怔地说不出话。
医院里人来人往，急诊室里每天都发生着生死离别，旁边手术室门打开，家属扑在推出来的人身上嚎啕大哭。
陆云暖眨眨羽睫，偏头去看，却被季鹤野遮住眼睛，眼前陷入黑暗。
红唇轻启，一只粗糙的手指抚上她柔软的红唇，摩挲。
“别看。”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边，引起一阵战粟。
陆云暖下意识地躲避，却被他圈住腰，动弹不得。
旁边的嚎啕声还在继续，陆云暖被腰间的大手转移走注意力，心情渐渐放松。
突然，这边的手术室打开，季鹤野手紧了紧，眼见着他认识的医生面带微笑的出来，终是松了口气，收回了手。
陆云暖赶紧起身迎上去，“医生，怎么样？”
“情况不错，稳住了，病人还在麻醉期，等会才能出来。”
医生擦擦额上的汗珠，对着季鹤野点头，“刚才情况确实凶险了些，这才下的通知书。”
“辛苦。”
季鹤野颔首，“好好休息。”
医生点头，神色间有些疲惫，脊背微微弯曲，略发白的发丝映在医院的冷光灯下更显苍白。
“这个医生……”
陆云暖收回目光，下意识想要询问却顿住，“麻烦季总了，钱我会还上的。”
季鹤野眸色一沉，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向另一边。
陆云暖挣扎，不愿离开门口。
“麻醉大概需要半小时苏醒，会有人将然然带过来的，放心吧。”
季鹤野心疼的看着她眼下的青黑，不由分说地带她进了一间病房。
病房内各类设施齐全，病床更是可以并排躺两个人之余，窗台上还放着几盆花，一株茉莉静静绽放，散发一室清香。
季鹤野将陆云暖按在床上，自己也坐在她旁边，热切地盯着她。
“你干嘛？”
陆云暖被盯得不自在，往另一边挪了挪，男人却接着贴上来。
“那个医生是国内著名的心脏外科主任，多年前与我有知遇之恩，也是秦遂大学时的老师。”
他为什么要给她解释这个？
陆云暖目光闪躲，撇了撇嘴角，“这是你以前的病房？”
“嗯。”季鹤野应了一声，将她圈在床头与自己之间，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塞到她手里。
“以前……是我不对。钱不用你还，要是不够从这里边取，然然的病我有很大责任，你……就当给我一个机会。”
握着卡片的手渐渐用力，陆云暖被端角隔的生疼，突然就害怕现在的季鹤野。
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在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
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陆云暖将卡片丢回去，嘲讽地勾唇：“季总想做什么从来没人能拦不是吗？”
季鹤野心中一痛，“暖暖。”
“你别这么叫我！”陆云暖骤然起身，大腿狠狠磕在床头柜上，疼得她呼吸一滞，气势都矮了一截。
挥开季鹤野伸过来的手，陆云暖咬着牙走出去几步，“不知道你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吗？你说我脏，说我贱，说我为了钱不要尊严。”
“可我的尊严早就没有了不是吗？我现在想远离你，想重新拾回我的尊严，可你呢，为什么又来纠缠我？”陆云暖抽抽鼻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如果想体会一把父爱的感觉，我不拦你，只要然然愿意，随你怎么接触他。”
季鹤野哑着嗓子：“我……”
他想要辩解，却不知说什么。
这些伤痛确确实实是他带给陆云暖的，他恨她，无可厚非。
伤害造成之后的解释，苍白无力。
这些话他曾经跟陆云暖说过，现在又反过来，报应在他身上。
陆云暖深吸一口气：“季总得愿以偿，与自己挚爱一生的人结婚，虽然没有孩子，但凭你的条件想给你代孕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又何必总是执着于然然呢？”
“如果然然知道你曾要把他杀死，他还会认你这个父亲吗？”
门外“啪”的一声，有东西砸在地上。
陆云暖猛地回身，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陆一然，他雾蒙蒙的眼睛睁着，手无力下垂，像是一个破败的洋娃娃。
药瓶子咕噜噜地滚到陆云暖脚边，她顾不得那些，跑过去握住陆一然的小手，“然然……”
季鹤野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从地上拾起药帮着将陆一然移到宽敞的大床上。
陆一然大而无神的眸子眨了眨，恢复一丝清明，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季叔叔。”
语气平淡无奇，没有往常那样隐隐带着撒娇的意味，目光更是不肯在他身上停留一刻，只瞅着他的母亲。
果然，然然听见了。
季鹤野喉咙微动，将药盒放在床头，看了一大一小两眼，默默退出去。
医护人员也都出去，房内静的可怕，陆云暖突然后悔和季鹤野争吵。
小孩子太过敏感，何况是一直以来揣摩透她的然然。
陆云暖刚想说话，一直静默的陆一然突然开口。
“妈咪，我好想你。”
进了手术室就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一样，恍然隔世，他好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感觉。
可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痛……
痛的他说不清哪里痛，又好像哪里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