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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茹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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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华丽的宫殿,金雕银琢,五彩画栋,丝滑的绸缎在昏暗的烛光里影出一个邤长的身影。大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息从门外涌进来……修长的身影如一片残叶慢慢落在光滑的地板上。那是一张素净的脸,临死前双目还圆瞪着,渐渐退去色泽的瞳孔里是一影飘摇的轻纱,曼妙的身姿微微颤抖着,向他走来……

再一刻,那目光里的身影突然变成了一个活泼的少女,明眸善睐,张扬恣意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挑衅。“驾……”她素手一扬,马鞭即刻抽得坐下红马脱蹄而出,“你快不过我的小红马……呵呵……”笑容如铃声清脆散落在广阔的草原上,如珠翠落进野花草丛里。

身后的那匹棕色马随即跟了上去,马上的人面目清秀,眸光却如鹰隼般漆黑深邃,看着前面的活泼少女,他嘴角一扬,说不出的邪气与英俊……

“公子?哎哟,好久不见公子来了,可是要见沉香?哦哟可不巧了,我们沉香姑娘今被张府上请去弹曲儿了,不得空啊……“

少年公子嘴角一扬,又是那样既邪气又英俊的笑容:“那便叫柳心,她总也不至于被请走了吧?”

邪气与英俊的笑容,邪气又英俊的笑容……脑子里突然被无数个这样的笑容充斥了……

从梦里醒来,脑子里仍是骆宾曾经各种各样的脸和那个万年不变的笑容。我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坐到阳台上的藤椅里去去发呆。清晨的空气微凉,天空却蓝得干净,阳台上的小花儿开得很张扬,像是欢喜迎接春天的到来。

可我却觉得心情很沉重,不知道是因为夏敏讲的故事,还是我后来做的那个梦,最近的梦越来越真实,故事越来越完整,像是亲历其中一般,让我觉得心惊。

夏敏的故事是从茹云轩开始的。

…………

“茹云轩”是附近远近闻名的老店,即便是世道动荡,争斗不断起起落落,它却像个精怪一样伫立在那儿从来没有没落过。街坊里的人都说打从出生起这家客栈就在这儿了,街尾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也颤颤巍巍的说,这件客栈打从他出生起就存在了。至于这家客栈究竟在这儿存在了多久,好像谁也说不明白。

客栈修得像个大进大出的宅院,门外不显山不露水,里头却是别有洞天,让人流连忘返。多少年了它都是客栈里边远近闻名的翘楚,达官贵人乡旅路人都接待,从来也都和和睦睦没出过什么大事情。

客栈每过几年都会翻翻新,再或者整理整理内院,装潢一番室内,所以它百年如一日的光鲜亮丽着,而且越发蓬勃精致起来,积年的好东西都沉淀下来,让往来的客人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然而,茹云轩的老板娘才是一个更为诡异的传说。这间客栈可不是家族代代传下来的,它总在易主,店主人永远是个不知道哪里长起来的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小丫头们一年一年长大了竟都仿佛同一个性子——活泼,漂亮,又风骚。但她们就是不成亲不生子,永远就那样守着客栈浪荡着,却还都文采斐然气质出众,总是勾得一代一代的好青年一头栽进去再也出不来。

于是坊间便传说她们是深山里的狐族,还有人请来高僧道人施过法,只是不料,前来施法的道人高僧们最终竟都成了店主人的朋友,个个对外宣称这里没有妖,没有狐。日子越来越久了之后,这样的传说便也消失了。

如今这一代,茹云轩里的老板娘名叫瑾儿,年芳二八,长得水灵又漂亮,闲来无事时就会抱着一把琴在客栈的清风亭里抚琴,但她弹得算不上好,似乎正在练习。不过即便她的琴声并不美妙,却还是每每在她琴声想起之时,引来无数看客。每到这种日子,客栈酒楼的生意就会特别特别好,好得客店小二腿脚都要跑断了。

俗话讲红颜多祸水,像瑾儿这样的红颜祸水整日里招摇过市却还没有引发达官公子之间的互相斗殴,着实是件神奇的事。而这样神奇的事,大家都归功在瑾儿姑娘身上,至于瑾儿是如何做到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这一天,客店里突然来了个自外地前来探亲谋事的玉面书生,姓鲍名文书,因为茹云轩的名气甚大院落回环精巧,便一口气交了半月的房租,安稳的住了下来。

瑾儿像往常一样,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抱着自己那架古琴上了风雨亭,才刚弹了两声,就听见有人笛声附和。瑾儿秀眉一皱,又是哪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要调戏本姑娘,便胡乱勾起琴弦打乱节奏。然而笛声却还稳稳当当悠扬婉转,瑾儿干脆停下手里的琴弦,撑着头闭着眼静静地欣赏。

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这笛声却实在难得,吹笛之人必定是人中龙凤非同小可,瑾儿闭眼微微笑着。

于是,一曲刚过,瑾儿便让小二去请吹笛人上她的风雨亭喝酒,哪知小二回报,说吹笛的公子已经离开了。瑾儿笑:“是在你说我要请他吃酒之前走的呢还是之后?”

小二恭谨答道:“我还没来得及转述姑娘的话,那公子就离开了。”

瑾儿满意点头,又问:“可知那公子什么来历?”

“这个不知,但公子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说是去买个礼物。”

瑾儿又笑起来:“原来是个憨子。行了,去吧。”

“是。”

憨子就是鲍文书。

他拿着一包买来的水果放在小几上,还没说话,便满面通红,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这是什么?”瑾儿问。

“市上新出的橘子,蜜一样甜。”他依旧低着头。

瑾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老是低着头做什么,礼物都送来了,还不敢看我一眼么?我又不凶。”

然而当鲍文书抬起头的时候,瑾儿却愣住了,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