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他教她舞男人的剑，英气勃勃，她学来柔中带刚。
“这样很好看，皇帝会喜欢。”他看着她编出的新舞，如是说。
她舞得脸颊绯红，香汗淋漓，提着剑走到他面前：“那你呢，你喜欢吗？”
这样的她很好看，仰起头来，在月光下更好看，年轻的将军不可能不心动。他觉得自己胸中有股气流乱窜，就要窜到头顶，压也压不住。她却笑他：“将军你脸红什么？”然后抿嘴笑。
他捧着她的脸亲吻下去，她闭上眼睛，睫毛乱颤。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想见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要来。现在这个吻有多凌乱，他们的心便有多迫切。他很压抑，所以嘴上的力度很大，大得她溢出喘息声。他的血液流动更加疯狂，他的唇沿着她的下巴，往温暖的脖颈延伸，然后是清晰的锁骨，他拨开她的衣襟，再往下，她被亲得心慌意乱，却紧紧咬住双唇，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他的手再往下，却被她拦住。
他终于顿了顿，有些茫然，在她锁骨咬了一口，将她推开。
他转过身，握紧拳头在亭柱上重重一击。他清楚，这是个他碰不得的女人，可是怎么办，他可能，爱上她了。
她也有些茫然。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难的局面，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一步一步引着他，引着自己，走到现在这样呢。
他终于离开了。
她也回到自己的寝殿，小丫头睡着了，整个房间空空荡荡。
她翻开自己的领口，看到一个淡淡的他的牙印，心想，他再也不会来见她了罢。
他用冷水浇醒自己的理智，发了会儿呆，心想，不该再去见她了。
可当他再次在那个僻静的地方见到她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很愤怒：“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抬头，比他冷静：“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还是这样一副倔强的神情，漆黑的眸，温润的唇，和一张干净明晰的脸，让人挪不开眼。
夜特别深，他的眼里却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也是。树丛里的小鸟咕咕咕咕在瞌睡，亭子旁边的溪水流过石头哗哗哗哗。他慢慢走过去，慢慢俯下身，慢慢吻住她。仿佛稍微一用力，便会打破这样寂静的夜。于是，他们的吻是缓慢的，在冰凉的夜里退下衣衫的时候是缓慢的，肌肤相亲互相取暖的时候是缓慢的，在他努力终于进入她的时候，也是缓慢的，她疼得咬破了下嘴唇，渗出血滴，他含在嘴里，一股腥味却让人难以割舍。突然变得十分惶恐：“你……他还没有碰过你？”
“留给你，不好吗？”
他颤了颤，想退缩。
她却抱紧他：“别走。”
身旁一丛翠竹随风摇曳瑟瑟发抖，只剩一团漆黑的影像，藤蔓上的花落了一朵，正好停在栾凤的额头，栾凤取下来放在耳边，问他：“好看吗？”
他点头：“好看。”
他觉得对不起，在这样一个冰凉的地方要了她。他也害怕，害怕这样的她迟早会被发现。她或许不会出卖他，但她必有一死。他紧紧抱住她：“冷吗？”
她摇头：“没有你的时候，我的世界才是冰冷得可怕。”
他们一起沉默在寂静的夜里，谁也不知道此刻的欢愉过后，明天会怎样。
思念像把钝刀子，在心上来回割着，让人阵阵钝痛。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便又来素亭等他。闲来无事，便扯了几片竹叶做了几只小船，船上放了一朵花置于小溪中让它们随水漂流，并在心中许愿，愿她平静地在这宫里毫不起眼，静静的永远只做吴飞的女人。然后又用溪边摘下的树藤随意编东西，却编了一个圆圆的蒲团。她盯着蒲团发笑。
他也来了，一身黑衣。她笑，小声说：“只看得见你的牙了。”
他也笑：“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不知道。”
“你看这个可以做什么用？”她欢快举起手里的蒲团。
他看着她手里的蒲团，失笑说：“或许有这个，就不会觉得地上凉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脸涨地绯红。
偷来的爱情是这样的苦涩，漆黑，又不见天日。两个人却在每一次互相拥抱的时候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全世界，能这样就很好了。可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个漆黑的大幕会被撕破，将他们小心翼翼的爱情变成最丑陋的真相曝光在众人面前。
这一天不论早晚，总有来临的时候。他们都知道。
始皇帝出巡了，声势显赫，浩浩荡荡。他要把他所在的每一处都变成自己的金銮殿，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君临天下的威武。美酒美食从不间断，歌舞笙箫，也从不寂寞。可是栾凤不该一时大意，在舞剑时出了彩头。始皇居然看上了向来低调不起眼的她。她很无奈，自己一直不施粉黛，就连穿着打扮也从不显眼，为何偏偏……那个时候，他就站在始皇帝的旁边，冷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皇帝伸手指着栾凤：“舞剑的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栾凤低头答得冷淡：“奴婢栾凤。”
“嗯，剑舞得好，抬起头来。”栾凤只能抬头。皇帝很满意：“嗯，虽然打扮朴素，却是个美人，”始皇帝点头，“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两个人像是一同被丢到寒冷的冰窖里，都冷得窒息，却看不到彼此。
虽然不肯，但也早有准备。一点鸽子血便让她瞒天过海，活了下来，她成了皇帝得宠的夫人，他还是皇帝的将军。
那冰冷彻骨的一晚，他不知道她在皇帝身下流了很多泪，她也不知道，他在殿外站了一夜，枯瘦如枝。夜莺的每一声啼鸣都仿佛一把利剑，将他一片一片剥开……于是，他终究像是一片枯槁的树叶，翩然落到了地上。
回宫以后，她换了宫苑，添了侍女守卫，变得寸步难行。一夕之间，栾凤和吴飞的爱情戛然而止，没有一声回响，好像过去发生的，只是一场荒诞又甜蜜的梦。
【作者题外话】：最近看小说也看得头昏脑涨，原来写和看都一样费脑子，呜呼。豆瓣上的参赛作品画图狗评分爬上8.2了，好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