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皇上的鞋尖闯进眼帘，秦裴然方是微抬起头，只是依然不与皇上平视。
“抬起头来。”行至她面前的皇上一面说，一面竟伸出一指轻抬起秦裴然的头，仿佛料定了她不肯乖乖抬头，故此不惜由自己来亲自动手。
“皇上，这……”海常公公在一旁急得出声，皇上淡淡地看他一眼道：“这难道有何不妥吗？”说罢，皇上居然满是挑衅地一把捏住秦裴然的下巴，就像是有意作出来给谁看的一般。秦裴然动也不动，面上唯见一片淡然，好似下巴被捏住的不是她。
眼见她是这么的神色淡然，皇上有些不高兴了：“你不厌恶朕的触碰吗？还是说任谁都能触碰你呢？”
秦裴然淡漠地答：“并不是谁都能触碰小女的，只因您是皇上，故此得以如愿触碰小女。”其实自打那只手碰触上皮肤的时候，秦裴然已经想要一把将它打掉了，她是真的很厌恶随随便便有个人这么触碰自己。
翟元也就算了，倚仗他是任务对象的身份，少不得给他三分颜面，可这皇帝算是什么鬼？莫名把她召进宫再问了她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已经很有耐性了。
现下却是有点儿耐性不足，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是吗？只因朕的身份是吗？那么就是朕想要纳你为妃也是可以的了？”
“自是可以的。”
“海常即刻就传下朕的旨意吧，就封……”皇上的话还未说完，秦裴然一口将其打断道：“皇上急什么？只要督公写下一纸休书，小女即刻便能是您的。”
“只要一纸休书是吗？朕即刻就能命督公写下送来你的手上。”皇上越发地得意起来，说话也有些没遮没拦了。海常公公在旁急煞白了脸，就差不能一把捂住皇上的嘴了。
怎么能说这话呢？这些年的动荡与混乱哪一回不是由翟元来出面解决的？他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那是谁都看得见的。明眼的尚且看得见并铭记于心，瞎眼的不能铭记于心也能看得见。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
皇上能有今时今日靠的全是翟元一路扫清障碍，不然光是凭着皇上，怎能打下现有的这片江山呢？
“皇上，您请三思啊！”海常公公直接跪下了。
秦裴然忽然抓住这一机会说：“公公快请起来，皇上与你我是说笑的呢，您伺候皇上多年了，怎的连这等话是开玩笑的也分辨不出来呢？”
海常公公一愣，继而抬起身来看着皇上，皇上则是直勾勾地看着秦裴然，好似要把她整个儿看穿一般。
秦裴然丝毫不惧地对上那双眼睛：“皇上是在说玩笑话，对吗？”
“朕……”皇上正欲说些什么，偶然向秦裴然的身后面一瞥，居然就看见了……
登时，他没再说话了，手也放开了秦裴然，一下转身往回走。
为时已晚——
一股凌厉霸道的掌风忽然向着皇上直冲而来，海常公公还未起身，自然不能前去护驾，由此便只能靠着皇上来自救了。
好在最后皇上侥幸躲过，只是右手臂不慎擦伤了大片，虽不至于出血，但也觉得骨头都生疼生疼的。
“翟元，你……”
“臣不曾有过逾矩的地方，万望皇上也能如臣一般。”
“朕就是逾矩了你能如何？莫不是还能谋反不成。”
“皇上稳坐的这把龙椅是臣拼死打下来的，臣要是谋反还怕没有理由和能力吗？”
“你！”
……
不能这么下去了，必须做点儿什么。要不这一君一臣就该要大打出手了。万一来个赐死翟元怎么办？那她的第一个任务岂不就是要宣告失败了吗？这怎么能行？
“你怎么来这么慢？要接我应该快点来的。”秦裴然立马转身面对着翟元，语气颇为不满。
翟元看她一眼，继而快步上前将她一把拥入臂弯。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摩挲她的下巴：“没事吧？”
秦裴然摇头并抓住他的手：“回去吧，这事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儿上，到此为止吧。”
翟元没回应。
皇上已然手捂着生疼的胳膊坐回了龙椅上，海常公公急急忙忙召了御医过来，御医来到一字排开来跪倒在地。因他们不能再向前一步了，可皇上是带伤坐在龙椅上，要不赶紧医治恐要出事。
海常公公也很为难。
“走吧。”秦裴然还在努力劝说着翟元，也不知翟元有没有听进她的话。
“是该走了。”终于，翟元回了她的话。
皇上是震怒的，可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他暂不可没了翟元的帮衬，因此对他多少还得迁就点儿。
翟元与秦裴然就这么毫发无损地走出了金銮殿，由背影来看确是恩爱与般配的一对儿。
“皇上……”海常公公战战兢兢地发声，底下的御医们一动不动地跪着。
“去地牢看望一下燕王吧。”
“是。”
抵达地牢，皇上一下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他一面用手掩住口鼻，一面缓步而小心地往里走。这里有数不尽的牢房，也有数不尽的被关押的人：有臣子，有将士，有老人，有男人，有女人……
甚至连幼小的孩子也都有。
正如一切事物都有黑白两面一般。
身为皇上，既有光鲜亮丽的一面，也有肮脏丑陋的一面。
这里是地牢——埋葬肮脏与丑陋的地方。
燕王也是这里的其中一员了，初来乍到的他因为时常就大吵大闹的而多吃了不少苦，现下已经很是老实了，只是一双眼睛还未完全泯灭掉希望的光芒。
换言之，他还在奢望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
“感觉如何了？燕王。”皇上走了不多时便见到了遍体鳞伤的燕王，此刻的燕王褪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能看见的只是肮脏与丑陋。
他的身上随处可见一道道狰狞的血痕，那是鞭打造成的伤。
脸也破了，头发也乱了。
乍一看简直跟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乞丐没有太多的差别。
只是乞丐还要为了每日温饱而发愁，燕王不用为此发愁——狱卒每日都送吃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