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洺昱仍是不愿，但李泌难得求她，她不认拒绝，只有说了个“好”字。二人一同坐着，看着往来的人群，段洺昱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仍旧没能从李泌口中问了什么。
他这人就是这样，不重要的事，你一问他便说了，重要的事，打死他他也不会说。
“那你要去很远吗？身上有钱吗？”
段洺昱想起自己没收了李泌的所有财产，他现在和乞丐一样穷，要是此行路途遥远，他怕是饿死在路上都不奇怪。于是开始搜自己的钱袋，想给他点盘缠。
李泌调笑道：“说实话一点都不远，我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敌方。再说，给娘子的聘礼怎么好收回来呢。”
这是隔了很久以后，李泌主动叫的一次“娘子”，猝不及防地，段洺昱脸红了。
“在外面呢，没羞没臊的。”段洺昱嗔怪一声，实则心中十分受用。
“平日里究竟是谁没羞没臊的，如今你还倒打一耙了。”
李泌与段洺昱谈笑之间，城门楼忽然一阵嘈杂。李泌扭头，李光弼在几名近侍的拥护之下，来城门视察了。
“过去吧。”
李光弼应该也看见了李泌，凭李泌的扎眼程度，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然而他并没有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而是视而不见。应该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恼怒。
李泌心大，他不过来我就过去呗。
“这么早，李先生怎么出来了？”
李光弼见李泌过来，嘴上客套了一句，表情却是僵硬地很。若在平时，他必定是笑脸相迎。
这样就很好。
李泌也直接略过了昨天那些不愉快的事，开门见山道：“这么早来，主要是想看看将军在城内的部署。原本以为将军身经百战，安排这点小事应该也不成问题，如今看来，在下终究高看了先生。”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洺昱站在李泌身后，都能感觉到来自李光弼的压迫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气场就是不一般。也不知李泌一个文弱书生，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段洺昱自信胆大，此刻都忍不住有些发颤了。
“敢问将军，为何将大部分兵力都屯在城东？”
“因为城东被叛军攻击的最频繁，那一带既有我军囤粮，又是人口密集之处，将兵力屯放在城东，有何不妥？”
“那这一段呢？”李泌开口，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将军可还记得，我军最险的两次，就是差点被叛军打破西城门，难道还不值得引以为戒？此处兵力薄弱，叛军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将军每日都来此处视察，不就是因为担心此处的防守，每日一访以告诫将士们提高警惕。既然如此，何不往此处多加兵力！也省得额提心吊胆！”
“李先生究竟有没有认真看过部署！”李光弼也提高了声音同李泌争辩起来，“此处虽然兵力少，但都是我军精锐，前两次险些被攻破，不过是因为敌军偷袭！”
“偷袭！李将军如何保证，敌军不会有再次偷袭？有句话说，兵不厌诈，既然是打仗，敌军使出任何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李将军不往此处增兵，他日在睡梦中被人砍了脑袋，可不要怪在下不曾提醒过你！”
“你！”
李光弼怒不可遏，挥拳想要打在李泌那张俊俏的小白脸上，到一半时被段洺昱档下了。
“李将军这是想对在下动手？”李泌不到没有害怕，反而气焰更胜，“来吧，在下也想知道，挨了李将军这一拳，今后倒霉的究竟是在下还是李将军！”
李光弼愣住了。
他太冲动了，还问那一拳被段洺昱挡下，否则自己便是生生毁了自己的仕途。
他是没有可能投奔叛军的，之前和史思明的几战，算是彻底结下了仇，如今只能抱着朝廷的大腿。可若是他得罪了李泌，相当于得罪了当今圣上，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李将军，听在下一句劝，把东城门附近的兵力调一部分过来，这对我们好很多。”
李泌摆足了姿态，他以文人之姿，礼貌地提出这个建议，实际上在给李光弼压迫。他都这样礼貌了，还不听他的，那就是刻意针对他了。
“好。”李光弼往后退了一步，“一切依李先生所言，我也相信李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哼！”
李光弼一甩身后披风，带着他的近侍离开了。
“我说你，何必呢？”
段洺昱仍旧有些哆嗦，迟钝如她也察觉出李泌的不对劲了。他平日里不会像现在这样依仗李亨的宠爱向别人施压的。联系起李泌刚才那番话，段洺昱更感心中不安。她相信李泌的为人和智商，如此看来，他这是要放大招啊。
“走吧，回府，有些事我要跟容寻逸商谈一下。”
李泌不容段洺昱纠缠，拉着她就往李府赶。回到李府时，容寻逸刚好出来寻他，见到李泌，乐坏了。
“李兄去了何处，这时候才回来。”
容寻逸迎上前去，想要挽一挽李泌，看见段洺昱又觉得不妥，受便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不远处有黑影在看着他们，容寻逸皱眉，又是华顼的人？到现在都不相信他？
“进来说话。”
李泌的手搭在容寻逸的腰上，半推搡着拉他进了府，一进府，那道炽热的目光就不见了。
“李兄，刚才可是隐涧山庄派来监视我们的人？”容寻逸有些紧张，“我们刚才是不是表现地太过亲密了，做戏不该做足吗？”
李泌摇头，刚才的不是华顼派来的人，他现在可以确定了，之前一直在李府外盘桓不去的人，就是章柯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小洺，你去把韩子寞叫来。”
“哦哦。”段洺昱看李泌一脸严肃，不敢怠慢，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容兄，事情紧急，我只能简单跟你说两句。”李泌拍拍容寻逸的肩膀，“今日我为了能劝动李将军同意调兵，又和他吵了一架。其实，我都是为了能抓出细作，可是李将军根本就不理解我。今后我们可能还会有更大的争端，容兄千万谨记，一定要站在太原一方，听从李将军的吩咐。你要记住，我们之间不和，华顼让你做什么，你都尽管照做，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拿到一份他们在城中驻扎的人员名单和驻地，还有，想办法拿到隐涧山庄地下所有密道的地图，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