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依稀想起刚才那章柯似乎说过，他们“玄冥”有独属于自己的情报网，可惜他当时没留心，早知道该多问问，说不定能捞点好处。现在别人刚刚隐在暗处，就把他又喊回来问情报的事，似乎有些司马昭之心了。
李泌看看自己的右手中指，每每看到那条红色的印迹，便觉得无比心慌。明明温度已经消散了，可是用隐隐觉得有涨热感。李泌摸了摸那里，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李泌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又进院子里走了一圈，他忘了穿外衣，所以是一边发抖一边走的，路过段洺昱院子的时候，想敲门进去看看，又想段洺昱应该已经睡了，此时打扰不好，只好作罢。
今夜的月色，真的是格外地好。
先睡吧。
什么事明早再说。
李泌没有发现自己变懒了，若是在李亨身边时，遇到这些一连串的蹊跷之事，他必是熬夜也要弄清楚的。可如今，似乎除了替李亨收复江山，值得他挂心的人和事还有很多。生活多了些乐趣，就不想太过劳累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时，李泌发现容寻逸已经坐在他房间的桌边喝茶了，桌上还有他带回来的早点。
他这房间，如今看来成了公共区，上不上锁都一样，反正这些想要见他的人，都不是锁门就能拦得住的。
“李兄醒了。”
容寻逸走到李泌床前，几乎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在容寻逸看来，这不过是为医者应有的责任，但是在李泌看来，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我没事。”李泌勉强笑笑，怎么觉得更累了些，“容兄这么早来，可是有何要事？”
“给你送早饭。”容寻逸指指桌上的小吃，“当然更重要的是来告诉你，华顼他们今日找我了。”
这么快？
李泌很惊讶，原以为华顼和那个细作会先暗中观察一番，再决定是否信任容寻逸，怎么如今才过了几天，就急急地找了过来。
“李兄很惊讶？我也很惊讶啊，今日来找我的是个小娘子，长得还与段姑娘有几分相似。”
李泌听着容寻逸如今说话竟染上了韩子寞的调调，有些不悦。见他蹙眉，容寻逸慌忙解释：“只是昨日见李兄闷闷不乐，所以像这样逗逗李兄，没想过要冒犯段姑娘。”
“没事。”李泌下床，当着容寻逸的面，也不避讳，就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不得不说，李泌很瘦，容寻逸的目光由他的肩膀下到腰部，感觉比女子的腰还要纤细几分。
“其实，昨日是发生了一些让我有些难以接受的事，所以对容兄有些态度不佳，还望容兄见谅。”
“怎么会呢，李兄不是寡义之人，我只怕自己是何处得罪了李兄，既然话都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在意的了。”
眼见着李泌只剩最后一件大衣未披，容寻逸顺手替他拿过，帮他穿上。
“李兄还是要好生保养身子，若是李兄不能长寿，段姑娘一人在这世上，会很孤单的。”
容寻逸替李泌边说边替李泌理着腰带，李泌低着头看他做这一切，不明白为何心中有一丝不忍。伏流说，容寻逸不可相信，可是在李泌看来，容寻逸做事十分贴心，连他这样的石头心肠，都要被捂暖了。
一开始就知道，容寻逸靠近他或许是有什么目的，但是日子渐久了，居然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错的。
不想了。
“容兄，今日那姑娘，向你传了什么话？”
“大概是说，这几日敌军会在城东发动一次小规模的偷袭，时间在后天深夜，让我想办法给你错误讯息，误以为他们会在城西进攻，让他们行动方便些。”
“就这些吗？”
“就这些，李兄觉得可信吗？”容寻逸引着李泌到桌前，将买回来的清粥和糕点尽数推倒李泌面前。
“不管可不可信，我们都要让他们成功发动这一次进攻。这华顼是不是糊涂了，在城东发动一次小型进攻有什么用，这一小部分人打进来了，很快就会被团灭。就算我们不设防，最多就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多死一些士兵，根本无关大局。现在这个使节，没有大雾，我军士兵在城墙之上，周围的一切都遍览无遗，他们也没办法掩护。就算我提前不提防，他们也讨不得好。”
“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
“一来，我军今日连胜，他们是想搞出一点小动静，能弄得我军军心慌乱最好，不成，也能杀几个士兵。二来，估计容兄你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很重要，他们或许是想借此试试是不是真心归顺，还是我派来卧底的。容兄，只能说怪你平日里对我太好，他们根本不相信你回背叛我。”
“那李兄呢。相信吗？”
容寻逸见李泌久久不动口，干脆直接端着碗递给李泌。那是他在小吃摊买的清粥，如段洺昱所说，那小吃摊别的东西都很难吃，但是粥倒是熬得不错。
李泌接过碗，笑笑：“我也不信。”
“不信就好，那么李兄，我们就直接任他们行动吗？”
“对啊，还要通力配合。容兄，后天你记得提醒我，我让李将军把城东的兵力调一部分到城西去，随他们的意。”
“李兄是要牺牲一部分兵力，如今我军将士的性命，可是贵重得很，此举若是史思明来做，我并不奇怪，他们兵力多，牺牲那么一小部分对他们来说无伤大雅。可是我们不一样啊。李兄，仅仅是为了让我混进华顼的人中，就要做如此牺牲吗？”
“容兄，怎么可能。”
李泌捧着碗，眼中有些昏暗。他刚刚想到，刚好借此机会，将他和李光弼的计划一并执行了。
“那李兄……”
“李长源，你起来没有啊！”
容寻逸还想问什么，门外传来了段洺昱的声音。容寻逸只好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随着脚步声渐近，门开了。段洺昱抱着小白站在门前，一脸笑意。
“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又要赖床。”李泌一见段洺昱，眼中便满是宠溺，刚才议事时的认真感觉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