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很小，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时候，我的家还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
那时我还上幼儿园，每天下午三点钟就放学了，坐在爸爸的自行车横杠上，晃悠着我的两条小短腿，唱幼儿园新教的儿歌。回到家把小书包一扔，就往河边跑。
河边有成排的柳树，每到三四月间，满天都是飘飞的柳絮。我和小伙伴追着柳絮一直跑，很想就这样跑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沿着河是跑不到世界的尽头的，我知道，沿着河一直跑，有一个小院，大人们都不让我们往那边跑。
好公好婆们对我说：“囡囡过去，妖精捉你。”
我偏头：“哪有妖精呀？”
好公好婆们说：“妖精都是不老的，不老的就是妖精。”
好婆们说的妖精，是住在小院里的男人。据说他比任何一位好公好婆的年纪都要大，可他看起来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男人很美，我知道“美”这个词不该用来形容男人。
他住在那个神秘的小院子里，很少出来走动，即使出来，也是在清晨。穿一件看起来很旧、洗的有些褪色的衬衫，留着很不时髦的偏分头，对着逝去的河水发呆。有时天很冷，他会在外面披一件黑色长大衣。我没有见过那男人说话，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
我憎恨拦住了去路的院子，如同人们憎恨住在院子里的男人。本来，我和那男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天清早，我偷偷溜出来放风筝。跑着跑着，风筝线断了，落进了男人的院子里。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院的门开了。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风筝，笑容温婉：“你的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敢去拿。
“你不要了吗？”
我要，我当然要，我只有这一个风筝，我连着半个月不吃泡泡糖也不吃棒棒糖爸爸才同意给我买的。我又急又怕，捡起一块小石头向男人扔了过去：“打你个坏妖精！”
石子擦着女人的裤脚过去了。我一愣，哇哇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一看自己已经在男人的怀里了。
“孩子不哭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抱进了他的院子。那是我第一次进小院，很惊奇，忘了害怕也忘了哭，只是不停地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很遗憾的是，除了那一株结香，我什么也不认识。
院子中间摆着一张木头小桌，桌上有茶具、点心，还有一束花。男人把我放在小凳子上，自己坐上了躺椅。
他拿过毯子盖在自己的膝盖上，又把点心往我面前推了推：“梨花酥，很好吃的。”
我才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吴侬软语的味道，有点像身边女人说话，但又不那么软。
我掂了块梨花酥，搁在嘴边细细磨着。他看起来真的是好人啊，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真的是妖精吗？”
“嗯？”男人捧着茶杯，“大家都说我是妖精吗？”
“可是你都不会老啊……”
“是啊，我都不会老了呢……”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惆怅起来，“孩子，你能来听听我说话，可真好啊。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男人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他低垂着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我叫黄岛，黄是炎黄二帝的黄，岛是小岛的岛。我记得那是1937年，要么就是1938年，差不多，反正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时候我还是学生，我的家还在南京，我的家人也都还活着。
说起来，我和我的家人不是很亲近。我不是夫人的孩子，我的母亲本来是父亲的丫鬟，后来生了我，死掉了。当然，父亲和夫人没有苛待我，只是我们怎么样想不到一块去而已。
就像那天，我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我想要留洋学习，他却要我早早娶妻。
我吵不过他，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生闷气。
到夜深了，我走到阳台上，想要平静平静。可是黄公告不远处就是娱乐区，我听到嬉笑声和歌舞声，更觉气愤，国难当前，这些人还在纸醉金迷。
我抬头望天，很远的地方有一点亮光，比四周围的星光都要耀眼，它在移动！我惊呆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那亮光越来越亮，离我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
“啊！”
被那亮光环绕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居然是个男人！我被那男人扑到，跌坐在地。粘稠的液体流到我身上，我定睛一看，血……而且这个男人，居然浑身赤裸！
在我还很小，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时候，我的家还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
那时我还上幼儿园，每天下午三点钟就放学了，坐在爸爸的自行车横杠上，晃悠着我的两条小短腿，唱幼儿园新教的儿歌。回到家把小书包一扔，就往河边跑。
河边有成排的柳树，每到三四月间，满天都是飘飞的柳絮。我和小伙伴追着柳絮一直跑，很想就这样跑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沿着河是跑不到世界的尽头的，我知道，沿着河一直跑，有一个小院，大人们都不让我们往那边跑。
好公好婆们对我说：“囡囡过去，妖精捉你。”
我偏头：“哪有妖精呀？”
好公好婆们说：“妖精都是不老的，不老的就是妖精。”
好婆们说的妖精，是住在小院里的男人。据说他比任何一位好公好婆的年纪都要大，可他看起来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男人很美，我知道“美”这个词不该用来形容男人。
他住在那个神秘的小院子里，很少出来走动，即使出来，也是在清晨。穿一件看起来很旧、洗的有些褪色的衬衫，留着很不时髦的偏分头，对着逝去的河水发呆。有时天很冷，他会在外面披一件黑色长大衣。我没有见过那男人说话，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
我憎恨拦住了去路的院子，如同人们憎恨住在院子里的男人。本来，我和那男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天清早，我偷偷溜出来放风筝。跑着跑着，风筝线断了，落进了男人的院子里。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院的门开了。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风筝，笑容温婉：“你的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敢去拿。
“你不要了吗？”
我要，我当然要，我只有这一个风筝，我连着半个月不吃泡泡糖也不吃棒棒糖爸爸才同意给我买的。我又急又怕，捡起一块小石头向男人扔了过去：“打你个坏妖精！”
石子擦着女人的裤脚过去了。我一愣，哇哇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一看自己已经在男人的怀里了。
“孩子不哭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抱进了他的院子。那是我第一次进小院，很惊奇，忘了害怕也忘了哭，只是不停地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很遗憾的是，除了那一株结香，我什么也不认识。
院子中间摆着一张木头小桌，桌上有茶具、点心，还有一束花。男人把我放在小凳子上，自己坐上了躺椅。
他拿过毯子盖在自己的膝盖上，又把点心往我面前推了推：“梨花酥，很好吃的。”
我才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吴侬软语的味道，有点像身边女人说话，但又不那么软。
我掂了块梨花酥，搁在嘴边细细磨着。他看起来真的是好人啊，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真的是妖精吗？”
“嗯？”男人捧着茶杯，“大家都说我是妖精吗？”
“可是你都不会老啊……”
“是啊，我都不会老了呢……”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惆怅起来，“孩子，你能来听听我说话，可真好啊。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男人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他低垂着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我叫黄岛，黄是炎黄二帝的黄，岛是小岛的岛。我记得那是1937年，要么就是1938年，差不多，反正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时候我还是学生，我的家还在南京，我的家人也都还活着。
说起来，我和我的家人不是很亲近。我不是夫人的孩子，我的母亲本来是父亲的丫鬟，后来生了我，死掉了。当然，父亲和夫人没有苛待我，只是我们怎么样想不到一块去而已。
就像那天，我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我想要留洋学习，他却要我早早娶妻。
我吵不过他，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生闷气。
到夜深了，我走到阳台上，想要平静平静。可是黄公告不远处就是娱乐区，我听到嬉笑声和歌舞声，更觉气愤，国难当前，这些人还在纸醉金迷。
我抬头望天，很远的地方有一点亮光，比四周围的星光都要耀眼，它在移动！我惊呆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那亮光越来越亮，离我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
“啊！”
被那亮光环绕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居然是个男人！我被那男人扑到，跌坐在地。粘稠的液体流到我身上，我定睛一看，血……而且这个男人，居然浑身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