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国生的话令高睿突然顿住了，争吵戛然而止，泰康大厅里呈现出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
“你这么大岁数了，嘴边有把门儿的吗？公司高层领导岂是你可以胡乱议论的！金杰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跟他接触是工作需要、是理所当然！人事调拨命令是金杰亲手签发的，谁也不能违抗！”
此时，高睿的声调越来越高，已然有些嘶哑的声音听起来越发尖厉刺耳。
就在这时，大厅前的感应门打开了，小王和金杰一同走了进来。
看到领导亲临现场，郝国生和高睿都不再讲话了，在一旁帮忙劝架的同事们也都赶忙退到了一旁。
“一个人事部经理，一个药械科主任，大庭广众之下仪态尽失、出言不逊，你们是想被勒令辞退吗？”此刻，小王面色铁青，大声呵斥到
“王总，都是因为我！郝经理与人事部发生冲突，我有责任。”此刻，小周一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默默地走到郝国生身边。
“一个普通的人员划拨，就让你们如此争执不休，还有最起码的职业素养吗？郝国生，你年长，且一向谨言慎行，怎么这会儿就不冷静了呢？高睿，你供职时间长，深谙公司规章法度，怎么就带头挑起争端呢？”
小王当着很多人的面训斥他俩，而金杰却一直阴着脸，没有开口。
“作为事业部总裁，我的脸今天是让你们俩给丢尽了！这对整个泰康领导层来说都是羞辱！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大的耻辱！不必争论对错了，你们都痛快地写辞职报告吧！我回办公室，等着给你们签批！”说完，小王立刻转身走了。
见状，一直在旁边劝架的徐玉明和急诊室的王军主任都追了出去，他俩紧跟在小王身后，似乎在说着什么。
此刻，留在当场且具发言权的只有金杰了，大家虽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等待看他如何收拾局面。
高睿虽纵向隶属于泰康事业部，但因其任职人事经理，故也横向从属于集团人事部。设置这种交叉管理的初衷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实际推行效果上看，绝对是弊大于利。集团人事想掌控全局，但却穿皮不入内，时而会处于一种被架空的尴尬境遇；而事业部总裁或其他高层人员，在工作中不仅没得到集团人事的有力支持，反而会因其插手干预而倍感掣肘。
有“双头管理”，必然就会随之产生“双重汇报”，高睿的直接汇报人既可以是小王，也可以是金杰。当然，反过来说，可以管理和处置他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虽说一仆二主的活向来受累不讨好，可高睿却一直做得如鱼得水。但此次事件一出，在场的人应该都品出了其间渗透的微妙之意。
“郝经理的处理，因涉及日常业务运营，也只有王总可以权衡定夺了；至于高睿经理，我会与王总商议后做出最终决定的。4点钟，高经理，你到我办公室去一下，我们好好谈谈。”
撂下这话之后，金杰带着李凤宜走了。
临走前，我与他有过一次对视。但这次彼此相望，从他眼中，我似乎没有感觉到其以往的沉着与坚定……
下午6点钟，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朝公寓旁的停车区走去。
“嗨！小李秘书，你们王总下班了吗？”先是两声汽车鸣笛，而后是一个男人的喊声。我回头一看是小王的发小儿——黄先生。
“黄先生？您这是刚从市里回来吗？”“对！我刚从市里办事回来，想找老王一起吃晚饭，可打他手机可一直没人接啊！”
“您不知道，王总这会儿还和别人商量着事呢，应该是手机静音了吧！您……”
话没说完，我突然间愣住了。
“这车……是您的？”
眼前，黄先生开的正是前日所见李凤鸣的车。
“不是！我这不得开发区和市里来回折腾嘛，总用老王的专车不太好，于是我就到附近的租车行租了一辆。怎么样？这小跑车我开着还挺拉风吧！我晚上去还车，明天下午就坐飞机走了，去东北走亲戚。对了，到时还得麻烦王总派辆车送我去一趟机场。”……
原来，李凤鸣的车是被租车行的老板接手了，它的“故地重游”并不是什么诡异回魂，而仅仅是一个现实巧合。联想我在礼府小区偶遇的那位年轻男车主，加之保安小哥说他是有钱人；如此看来，那人应该就是租车行的老板。
真是一场虚惊啊！为此，李龙泽还被吓得不得了，真是太荒唐了！……
小王没有和黄先生去吃饭，7点半的时候，他进了家门。
“我还以为你和老黄喝酒去了呢！”“不想去，今天累了，就想回家好好休息。”说着，小王瘫坐在沙发上，并让我给他倒一杯冰水。
“郝国生和高睿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轻声问到。“说实话，我从心底里并不愿意处罚郝国生，他工作态度端正、能力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人性好，本分、正派。不像有的人，真本事没有，天天只会鸡争鹅斗，把好好的一个团队弄得乌烟瘴气。”
“我明白！其实，我心里也是向着郝国生的！这次，能把他这样一个老实人逼急了，估计高睿也是做得太过分了。”“下午谈话的时候他跟我讲了，说高睿让他签字确认员工调岗手续时，态度很不好，颐指气使的，言语中还透着一股子轻蔑，明着就是在叫板！他本来心里就窝火，再加上对方这么一挑衅，一下子就爆发了。”说完，小王点了根烟。
“小人就是会使伎俩，正人君子反倒是容易中招吃亏。可事情毕竟是出了，影响也很不好，说不定分分钟就传到李宝元耳朵里了，你作为总裁不能不处置吧！”“当然，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你明天一上班就让小田拟定《违纪处罚通告》，郝国生通报批评并处月薪10%的罚款，落款泰康事业部人事行政部。还有，小周调离药械科，明日起正式隶属医政部，此调令不容更改。”
“那高睿呢？怎么处罚？”我紧接着问到。“同样，也是通报批评加罚款。这个处罚通告由金杰以集团人事部的名义发出，泰康事业部不再附加其它内容。”
“这样做有什么含义吗？高睿毕竟是泰康的员工，他做错事，难道事业部还没有惩罚处置的权力？”我不解地问到。“哼！高睿不是一直攀着金杰嘛，儿子办错了事，就让他老子关门自己解决吧！反正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看他金杰怎么秉公处理！今天下午金杰电话里跟我张口，说是希望把高睿交由他来处理，人家既然都提了，我也不好不给面子啊！索性就卖他个人情，让他看着办吧！”……
自己手下的员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了错，但自己却不能全权处置，还得交由别人审查评断；显然，小王心里是很不痛快的。别说他了，就连我都觉得气不过；堂堂一个总裁，这点小事都掌控不了，以后还怎么领导啊！
记得金杰刚刚代表董办负责对接泰康时就对我讲过，说他不熟悉医疗保健领域，绝无意插手泰康事务，更不屑于搞什么抢班夺权；这最初的承诺，现在看来是有些褪色了，在这场权与利的追逐争斗中，金杰还是没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