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传来,小丫鬟故意加重声音。
走至正堂时门开着,秦幕弦同韵氏都安坐着喝茶并未交谈。
小丫鬟知分寸地在门外低头回禀:“夫人,相爷得知殿下来府,设宴款待。”
韵氏同秦幕弦互相行礼,二人之间并不多言。
该说的已说过,此时去见苏相替苏辰雪求情才是正事。
出了正堂,管事双手合着等待秦幕弦。
他领着人去向前院,丞相府前院共分为东南西北四处,东居乃是苏振德书房。
南处和北处为府中门客所在,而平日官场来往皆是在西处。
一小小院子由青砖堆砌,院外两棵杨柳正垂绿绦。
院门上用草书点着“落石居”,所谓“落石”,一有石破天惊之意,寄寓苏振德一腔抱负。
二为“落尽下石”之意,偏偏到此处的都为客人。
于苏振德官场落败,被众人落尽下石后却有人到此时安慰,到此处者皆为挚友之意。
牌匾乃苏振德亲题,此时正上了一桌好菜。席面上备着白肉、莲汤、银鱼,下人不辞辛劳顶着暑日在火盆中温了一壶酒,正是如今盛京新出的“金枝醉”。
“苏相费心。”秦幕弦拱手行礼,双方互相过礼后挨着坐下。
饭菜飘香,可秦幕弦无心于此,他看了桌道:“实在太多了,只怕我们吃不完。圣上厉行勤俭,不如再叫个人来。”
秦幕弦言下之意本是让苏振德免除苏辰雪,不想苏振德却突然挥手唤来小厮:“去,把大小姐叫来。”
叫苏许萝?秦幕弦的脸当时便一黑。
管家派人小跑着去请苏许萝,前后院的距离如何也要废半刻钟。
此时苏许萝正摆放着一满桌银针,她的银针比寻常大夫的更多,且有的奇形怪状,正是她最新画出的样子找人打了出来。
“叫我?”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手中拿银针的进程不停,眼皮子都不抬,随意推脱着:“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下人立在一旁不回话,过了许久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态度鲜明,若苏许萝不跟着她走,她便一直等在这儿。
苏许萝翻了个白眼,将银针放好,顺了头发道:“走吧。”
行至落石居苏许萝挨着苏振德坐下,正好对着秦幕弦。
秦幕弦手中拿着酒杯,有三分醉意,漫不经心看着苏许萝:“大小姐让我们好等啊。”
酒杯磕在桌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可听说了,大小姐在外面对我这个未婚夫说得可不中听,在府上又对着夫人不敬,苛待妹妹。”秦幕弦嘴边带了邪笑,“不知这桩桩件件要如何算呢?”
“这……”苏振德看着秦幕弦,余光也瞥了眼苏许萝的表情。
他立刻拍案定下,张嘴就要苏许萝道歉,他道:“萝儿,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赔罪?我本来就不想来,你们偏偏把我叫来也就罢了,现在还想要我赔罪,可真是说得全都是道理。”苏许萝再翻了个白眼,心中已是万分不耐。
她屁股才离开凳子一分,外面便有一道声音传来。
韵氏添了几个菜亲自送来,启唇讨好着秦幕弦:“自然要赔罪的,萝儿年纪轻不知事,再大些就懂得道理了。”
韵氏倒好,还直接认下了这些过错。
“呸。”苏许萝冲着桌下吐了口唾沫,脑海中全是现代时自己看的书。
她犹记得,末代皇后婉容遇见不喜之时便是如此,或吐口唾沫或翻个白眼,如今自己竟成了她了。
苏许萝笑眯眯的,看着秦幕弦时眼睛中露怯仿佛是害怕了。
她拿起秦幕弦的酒杯到自己面前,又拿了酒杯,给他添满。
而后指甲对着酒杯微微抖动,白色的粉末落入酒中化为一体,并看不出异常。
“噗嗤。”苏许萝笑着递给秦幕弦,恭敬地端起自己的酒,“臣女向殿下认罪。”
她头低到和手在同一水平线上,认错态度诚恳。
秦幕弦露出得意神色,故意不接酒让苏许萝如此保持着好一会儿。
“无事,本殿下也不是小气之人。”过去了许久,他才接酒饮过。
见苏许萝宛如霜打后的茄子,心头全是痛快。
韵氏看了多次秦幕弦,心头焦急,几乎要等不下去准备自己开口。
秦幕弦才不紧不慢地提起了天气。
如今正近秋日,天色转凉。
坐久了落石居,其中吹来的凉风竟然令人觉得有丝丝寒意。
秦幕弦话风一转问道苏振德:“苏相,若是将二小姐关了禁闭可要裁撤伺候的人手?”
“要的。”苏振德怔了一下,等秦幕弦问起来还误会为责罚不够,故而如此说着。
秦熙韬摇摇头叹了口气,双手一拍:“这如何能行?如今天气不好,伺候的人再一少,二小姐只会更加伤心,她向来身子弱,哪禁得住这些?”
“那殿下的意思是?”苏振德夹菜的筷子停在上空,保持着动作不变,连他自己也忘记了动作,只痴痴听着秦幕弦的话。
“自然是将二小姐放出来的好。”秦幕弦顺势下坡,说出此话。
韵氏抹了点眼泪,眼睛一圈微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相爷,辰雪出生以来就是您的掌上明珠,怎么说骂都成,可关禁闭已经是大罚,上次罚了她,她已经难过许多日,今日回来她那身体相爷也是看见了的,我不过一儿一女,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怎么活啊?”
她用袖子擦拭着泪,起身慢慢跪在地上。
韵氏做出一幅温婉模样,勾动了苏振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温柔道:“我定然会教好辰雪的,相爷就饶了她这次吧。”
一旁是秦幕弦,另外一边是韵氏。
二人一刚一柔,让苏振德面子里子都有,给足了台阶。
苏振德张口就要答应。
“不行!”苏许萝大喝一声,抽手将面前的酒壶打落在地上。
一脸的厉色,雷霆之怒一般看着苏振德:“凭什么放了她?做出种种丑事的是她,坏相府名誉的还是她,爹爹当真的心软,一次又一次包庇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