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泯歌发烧了，发了高烧。
心顿时一揪，宋小茶神色一变，忙费力地将他从冰冷的地板搀扶起来，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把他沉重的身子拖回了卧室，放到床上。
把他扔回床上的那一瞬，她几乎是虚脱，整个人随之无力地倒在他的身旁，筋疲力尽。
但是他烧得这么烫，心里深知不能再拖下去，她只得又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厨房寻找了一些冰块，用湿毛巾包裹好敷在他炽热得惊人的额头上。再继续用毛巾裹了小块的冰块，给他小心地擦拭起手脚来。
小时候，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发高烧烧到了整整四十一度，整个人都烧得糊涂了，宋妈就是用这种方法给她退的烧。现在她如法炮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擦拭了手脚之后，宋小茶坐在他的床头，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这张原本艳若桃李的俊脸，现如今却瘦削憔悴，下巴有着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格外的颓靡，早不见了他寻常神采飞扬的模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
泪水不自觉地自眸底滚落，宋小茶怔怔地凝着他，任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觉得一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勒得生疼。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为我哭吗？”
他虚弱喑哑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在耳畔响起，宋小茶怔了怔，赶紧用手胡乱擦拭去朦胧了视线的双眸，待看清他的脸，忙不迭地问：“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言泯歌低低地咳了几声，摇了摇头，“不用。”
“你这样子多久了？”宋小茶忍不住蹙眉，问。
发高烧的感觉她深有体会，那几天在南峪岛一个人发着高烧，那种脆弱而无助是刻在她心底深处的，并非说释怀就真的能忘得干干净净。
“哪个样子？”言泯歌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这倒为他惨白的脸容添了几分艳色。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宋小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直接将体温计塞进了他的嘴巴里，“测测体温吧，我看需不需要去医院。”
口不能言，言泯歌总算是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被烧得有些混沌的双眸却紧紧盯着她，像要燃起两簇火苗来，这更加让她坐如针毡。
突然，他抬手，把含在嘴里的体温计拿了出来。宋小茶见状急了，忙道：“现在时间还不够呢，测出来的是不准确的！”
“我不想去医院......”对她眸底的焦急熟视无睹，言泯歌攥着体温计，混沌的双目灼灼地凝着她，“茶末，你来照顾我好不好？”
他软糯哝哝的细语，充满了撒娇的意味，紧盯着她的瞳眸深处却有着脆弱的惴惴不安。
宋小茶微怔，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我能怎么照顾你，我又不是医生，不会看病......”
“房间柜子的第二层抽屉里面有急救箱，里面装了很多的退烧药。”
“我又不是保姆，不会煮粥......”
“我会煮，你留下来，我煮给你吃。”
宋小茶瞪了瞪他，“这叫你照顾我，而不是我照顾你了！”
“只要你愿意，茶末，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都可以。”
他盯着她的双眼浓烈的情谊不加掩饰，灼热得几欲将她焚烧成灰烬，宋小茶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转移开视线，垂眸，眸底涌起一股涩意，“言泯歌，你别这样......你越是这样，我会越觉得对不起你......”
他沉默了下去，半晌，才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烧糊涂了，对不起。”
宋小茶抬起头来，强颜欢笑：“我就说你烧得太厉害了嘛！我去打电话，这就送你去医院！”
说罢，便要起身去寻找放在包包里面的手机。
可尚未站起身来，右手腕毫无预警地被他伸出的手掌紧握住，宋小茶微微愕然，回头，便对上了他眸底深切的恳求，“你别走。”
“我没打算走啊，我还要陪你去医院呢！”宋小茶笑了笑，要自他手心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就拗不过他。
“我不想去医院，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言泯歌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混沌幽暗的双眸痛楚之色浓郁清晰，“你若真想走，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悄悄地离开？”
“泯歌......”
“好不好？”
对上他恳切的红眸，此刻的他，让她不自觉地想起曾经的自己，心底一恸，垂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看到他咧开嘴，像个分了糖的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却让她的心如刀割，疼得难受。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出去买点东西给你吃？”蓦然而至的静默令宋小茶觉得浑身不自在，便低头询问他。
言泯歌却攥着她的手腕，依旧不肯撒手，只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接下来，便又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茶末。”过了许久，他突然轻声喊了她一句。
“嗯？”
“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
抬眸看了看她低垂的眉眼，言泯歌艰涩地挑了挑莹白的唇，目光却望向窗外，渐渐变得恍惚迷离，似乎陷入了记忆的漩涡当中。
“我们初识是在大一的，对吧？那时候大一军训，遇上的教官严厉苛刻，可是你却总是在齐步走的时候跟不上节奏，总是能做到与别人的脚步参差不齐，无意外地成了那位教官恨铁不成钢的‘眼中钉’。炎炎烈日之下，大家得以回归树荫下休憩之时，总是可以看到你一个人站在篮球场中央，瞪着委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却慑于淫威敢怒不敢言，不停地被教官逼着加强训练，却还总是踏不对步，把那教官气得七窍生烟。我当时就在想，怎么还会有这么笨的女生呢？跟着口号踏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学不会，智商真是无药可救了。”
“再一次出错之后，教官忍无可忍，一怒之下，伸出手指猛戳你的脑门，大骂你笨得无可救药时，坐在旁边的同学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看着当时的你，紧紧咬着莹白的嘴唇，眼睛里明明闪烁着泪花，却倔强地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的心莫名的收紧......突然就对教官产生了一种不知名的怒意。”
宋小茶微微一怔，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