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源进入了化疗阶段，化疗之后便是骨髓移植的阶段，这是治愈白血病的前两个关卡。
至关重要。
但是骨髓却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
宋文无陪着李文源等了一个多月，期间问了无数次医院，得到的答复都是还在排队。
暂时没有匹配的骨髓，就算有，前面也有人匹配的等着。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才公平。
把宋文无说得烦了，但是医院的回答很合情合理，他便只能生闷气憋着自己继续耐心等。
李文源开始化疗一个月，打了一个月的针，为了防止掉头发时的难堪，提前剃了个光头。
如今靠坐在床上，脑袋上光溜溜的反光，脸色有些不太好，但精神倒还是不错的。
只是以往活活泼泼的孩子，一下子沉郁下来，不是故意的灰心丧气，而是化疗太痛苦了。
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又吐又泻，偶尔又便秘，头晕目眩的让他整天都在晕车似的。
短短一个月，他就瘦了快十斤，整个人干巴巴的。
他有些萎靡不振地看着宋文无：“你不上课，跑来看我？”
宋文无想抽烟，但不好在病房里抽，于是手抖了抖，勉强克制了想法，才说：“逃了。”
李文源有些虚地嗤了一声：“任性，我想去都没得去。”
“如果等不到合适的骨髓，会怎样？”宋文无肃穆着一张脸，连日来他就是这种状态。
“能咋办。”李文源苦笑。
“我妈在你来之前刚走开没多久，她哭着告诉我，我大哥那狗东西在外面玩女人，被讹了一百万，我爸妈帮他付了。”
“你说，要是我爸妈的产业落到他手里，没两天就败光了。”
“虽然是养猪场，但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眼睁睁看着败光了也是可惜。”
李文源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定定的，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只是自顾自地说，却把宋文无说得心惊肉跳。
仿佛在交代遗言似的。
“白血病也有痊愈的案例。”宋文无不服输地说。
“对啊，我哪有那运气，”李文源苍白地笑，“你别总是凶巴巴的，没女孩子喜欢。”
宋文无睨他一眼，总觉得他病了之后就婆妈起来，三天两头的催他找女朋友，或者去追简尤。
活像一个准备寿终正寝的老人家想看见孙子娶妻一样。
“别废话，管好你自己，我大把女的喜欢。”宋文无道。
李文源嘿嘿一笑，这时候他眼底才复现了一点往日的神采，他摸摸光溜溜的脑袋：
“我这模样是不是很丑？”
“挺帅的。”宋文无随口说道。
“我有点渴。”
他伸手想去拿旁边柜子上的水杯，宋文无亲自给他拿了，还看着他喝了水给他擦嘴。
李文源倒是怔住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眼泪无征兆地就下来了，把宋文无给吓了一跳。
他哭是有几分孩子气的，几分不管不顾，几分发泄，几分埋怨。
洪水似的横冲直撞，哭得没什么道理。
“你在老子面前哭什么！？”虽然宋文无有些不想承认，但看见李文源哭，还是有几分手足无措起来。
“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对我这么温柔？”李文源嚎啕着说。
或许也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汉，这样哭有些矫情，便抬起头那病号服的袖子把连囫囵地一擦。
脸都被他怼红了，更显得乱七八糟的。
宋文无从前从没有对他这样细致过。
之前他没觉得有什么，只有向来不管这些事，怼天怼地又懒得惊天动地的宋文无也对他改变了态度。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真的是一个快要死的病人了。
宋文无无措的手定住，顿时猛地皱眉，嫌弃：“你有毛病？”
李文源还是比较适应宋文无这个态度，顿时也觉得自己矫情了，把眼泪收住。
“你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谁说你死？老子说你死不了，你想死还得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宋文无有些没好气地说，态度很恶劣。
恶劣得让旁边病床的病人都往这边看，路过的护士都看不惯宋文无这样凶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患者。
护士顿时走进来，拍了拍手上的文件，道：
“这是病人，麻烦家属控制一下情绪，影响病人心情也会影响到病情的。”
她又看到李文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痕迹，顿时更生气了：
“病人需要耐心的照看，病人病了，他自己也不想的！”
李文源却笑了笑：“误会了误会了，他凶点我才开心。”
“……”护士。
脑子有坑。
护士走了之后，宋文无盯着李文源的脸看，看着他没擦干净的眼泪痕迹就心烦气躁。
“娘们唧唧的。”
顿时把纸巾丢他脸上，嚯地一下站起身，忽然决定了什么似的一转身走了，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话：
“我说你死不了就是死不了！”
李文源愣愣地看着离开的宋文无，没问他去哪，他拿起手机照照自己狼狈的脸。
又想起温薇子……
唉，不病不知道，病了才知道，原来他还是个多愁善感病弱身。
……
简尤的校园生活只从多了简则就感觉有趣多了。
但她也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简则关注，她也并没有主动去关注那个家伙。
只是她没想到简老太太会拐弯抹角地找了另外一个手机号码打给她。
“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弟弟！？”刚一接通电话，老太太就劈头盖脸地质问。
原本简尤想像上一次那样挂电话，但闻言也觉得有意思起来：“我怎么了？”
“小则都对我说了，你故意整他！”
老太太有些生气，口吻有些不善，说起话来粗声恶气的很不客气。
简尤笑了：“对，我就是故意的。”
她太嚣张了，几乎就差明着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老太太气得恨不得顺着信号爬过来揪着简尤的耳朵打一顿：
“你有没有尊卑规矩！？看你妈把你教的什么鬼样子！”
简尤当即没了笑容，她冰凉凉地说：
“您教出来的简则被我整了没能力整回来，只是给您告状，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你——！”
老太太又要说话，刚一开口又发现电话挂了，她气得跺脚，再打过去倒没有被拉黑，只是显示正在通话中。
这次简尤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电话进来，她想了想，不想再跟这个老太太鬼扯，就接了另外一个打进来的电话。
但没想到这电话居然是宋文无家的父母打过来的。
让她吃了一惊。
宋文无父母都很直接，两句寒暄之后便直奔主题，让简尤去他们家吃饭。
而是说起话来非常有效率，简尤还没确切地答应下来呢，他们就觉得简尤回答他们了，果断挂了电话。
说不打扰简尤学习。
简尤：“……”
这个风格倒是挺像宋文无的。
想了想，欠了宋文无十万块钱的事情，也应该让他父母知道，到时候要是宋文无不收，她也可以给他父母。
于是也没有放在心上，等过几天再去宋家做客。
又顺便扫了一眼天气预告，B市准备来台风了，十二级。
而宋文无那边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父母干了什么，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
他这个时候正忙着找人。
这时候他正砰砰砰，满脸不耐烦地敲响一扇门，臭着一张脸等开门。
他瞥一眼周围的环境，有些脏乱，但不至于差。
这是个很老式的居民楼，连小区都没有，上楼还要爬楼梯，走廊里的灯暗暗沉沉的基本只能看清楚眼前的台阶。
封闭式的环境，连外面的光都透不进来。
走廊漫溢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等了半响，来给他开门的一个女人咔地打开门之后便愣住了，表情也定在一脸惊讶上。
“宋、宋少？”她震惊得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宋文无嫌弃地看她一眼，她穿着吊带，吊带里什么都没穿，就这样大剌剌地出现。
有些地方都凸了出来也不介意的样子。
但宋文无介意，他挪开眼不看这个女人，只往屋子里瞧，语气也不太好：“我找叫小艾的女人。”
开门的女人更吃惊了，直盯着宋文无然后头也不回地喊：“小艾，宋少找你！”
小艾从里间出来，身上也穿的和门口的女人差不多，只是手里拿着手机，脸上还挂着泪痕。
一副哭过的模样。
一副匆匆忙忙赶出来似的，一抬眼看见宋文无，她顿了一下。
“出来。”宋文无口吻不太好地吩咐。
小艾迟疑了一下。
“我叫你出来。”宋文无说完，不再看她，转身站在走廊的位置，不言不语地等着。
小艾顶着姐妹暧昧无比的目光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看了看背对着她的宋文无，抬手抹掉泪痕。
这才娇娇弱弱地站着，也不说话。
宋文无听到动静，这才扭头看向小艾，视线也不乱瞟，有些矜贵地一垂脑袋一副谈判的架势：
“除了上个月你说的条件我不能答应，其它的我可以考虑。”
这是商量的意思。
他本料定小艾就是想找个长期包养的金主，上次才会这样跟他说。
也明白了这个小艾是个目光长远的人，眼睛只盯着长远的利益。
一笔买断的捐献骨髓，还不如还一个长期的包养更划算，所以这次他也准备好了大出血。
比如给她房住，每个月给她多少钱之类的条件。
然而他猜错了，小艾的眼眸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她突然开口，声音沾了些哭腔：
“我改变主意了，我只要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