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欣然的眼神又渐渐暗淡下来。
她看了会儿文敬之，片刻后，轻声道，“我知晓母妃这次生辰秋阳肯定是不会去的了，可母妃从前就是极宠秋阳的，不能因着我叫母妃伤心。世子。”
她顿了下，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语气愈发低柔，“秋阳若是不去，可否请您，代替秋阳去给母妃道一声贺？”
“我？”
文敬之吃惊。他跟宓妃母女其实并无多少交往，没想到竟会被邀请参加寿宴。
裴欣然点头，目含泪意，“我知是勉强世子了。可……您跟秋阳毕竟也将是夫妻了，若您能去，母妃定然以为也是秋阳的意思了，心里多少会高兴些。”
说着，又低下头去，“我做错了事，惹得秋阳生气，也让母妃难过。只恳请世子，能体恤我一番心意。欣然当真感激不尽。”
文敬之听着，倒是十分意动。
想起方才去慈宁宫时，太后对他说的话。
“秋阳是个好孩子，就是任性了些。若是跟你闹脾气了，你也该多哄着些。只要人进了你诚亲侯府的门，那以后的日子，还不是你们小两口过么？”
不管是父亲还是太后，都要他能娶裴秋阳。
而裴秋阳，必然要成为他诚亲侯府里的人。
他心下一转，却也没急着答应，只是笑着说道，“若是届时能去，我必定备上厚礼，亲自前往。”
裴欣然没得到允诺，眼底寒色一闪而过。
可再抬起头来时，依旧是一副温柔文弱的模样，轻轻点头，“多谢世子费心了。欣然替母妃，先行谢过世子。”
文敬之摇了摇头，“六公主客气。那我便不扰了，告辞。”
裴欣然朝他福了福身，目送他离开后，可亲柔弱的脸色慢慢冷下来。
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对身后的宋婆子道，“去查查，裴秋阳不是在禁足么？怎么出来的？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小孩是谁！”
宋婆子想起最近主子娘娘的吩咐，笑了笑，应下。
道，“奴婢立刻让人去查。不过，世子刚刚并未答应前来寿宴，六殿下是否还要再想想法子？”
不料裴欣然却极低一笑，笃定道，“他会来的。”
……
诚亲侯府。
文宇亭听到文敬之的话，不由大笑，“好！多好的机会！如此一来，正好叫后宫都知晓，你跟裴秋阳是一体的！也好提醒陛下，该早日给你们赐婚才是！”
文敬之点头。
又有些担心，“若是国师再从中阻拦……”
文宇亭皱眉，略有些恼怒，“赵庭雨办事，真是个不中用的！亏我当初极力推荐他坐上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如今不过叫他还个人情罢了！”
文敬之看他，“国师乃佛修出身，父亲怎会想到以女色引诱？这根本就是下下之策。”
文宇亭看了他一眼，摇头，“你懂什么！就算是下下之策，可若成了，那就能让皇上彻底怀疑他先前所做所说的全是妄语！如此一来，他再说什么你跟裴秋阳不适合赐婚的事，皇上也就不能信了！”
文敬之恍然大悟，“可……如今此计未成……”
文宇亭却摆手，“此事不急，我自有法子。你现下，先准备一件贺礼，好好地送往桐华宫。”
文敬之想了想，道，“听说宓妃极爱调香，我去百花大街的天工坊给她寻个上等香炉如何？”
文宇亭想了想，点头，“也好。再从府中库房里寻几件好物，一个香炉，也太单薄了些。”
顿了下，又道，“务必让人觉得，这是你跟裴秋阳一起的意思！”
文敬之应下。
屋顶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
飞云宫中。
裴秋阳探头探脑地从书房门口凑过去，就瞧见，无机无机站在书架后，正低头泛着一本书。
立时笑开。
拎着裙子跳了进去，又左瞧右瞧地看了外头两眼。
然后迅速关上门。
回头，就瞧见无机在书架后抬起了头，一边，将手里的册子放回了书架上。
她背过手，笑眯眯地凑过去问：“国师，你在看什么呀？”
无机却并未看她，绕过身去，抽出另一本书，继续翻开。
裴秋阳撅嘴，踮脚瞅了眼——佛经。
顿时嘴角抽搐。
咳嗽一声，将手里的东西猛地捧出，“当当当！你瞧，这是什么！”
无机侧眸，便见她手里一团乱糟糟的杂草。
顿了下，问：“这是……何物？”
裴秋阳顿时垮脸，“你看不出来么？这是蛐蛐儿啊！”
“……”
无机难得眉头抽动了下，视线在那乱草上定了定，还没开口。
却见那丫头忽而翻开腰间挂着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个已经有些散架的另一只草编的蛐蛐儿。
一左一右地托着，叫他看，“您瞧，难道不像么？”
无机微怔——这是……
她果然是喜欢这样的小玩意的么？
不由想起从前的那次，他见着那孩子哭得伤心，便随手给那孩子编了个蛐蛐儿。
她却任性地要跟个小孩子抢，最后居然没抢过，还用一大锭金子买下来。
都一样的傻。
将手上的书合起来，淡淡道，“不像。”
“……”
裴秋阳郁闷，左右看了看，“挺像的啊！”
却见无机已经朝前头走去了。
她连忙将那个完整的蛐蛐儿收好，随手扔了自己的那团草。
笑着问：“国师，您今天是不是休息呀？后背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我听元二说伤口已经闭合啦？要不要我去跟我爹要一些好的金疮药来……”
话没说完，元一敲门，“师父，户部李大人求见。”
裴秋阳一愣，“那我……”
往后一缩，躲在了书架后，认真道，“我在这里，肯定听不到你们说话的！”
户部李大人？好像也见过的？
若是现在出去，必然是要碰上的！
见她一转身就缩进了书架后面，无机顿了顿，转过身，走到桌案边，“让他进来。”
裴秋阳躲在书架后，确实不大能听清那边无机到底跟那个留着胡须的大臣在说什么。
只是瞧着无机严肃的样子，满心悸动。
大和尚处理正事的模样，也十分好看呢！
下意识扶着书架想朝前再多看看，不料，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方才无机放回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