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天大明。
身边已空，床边只有小青在候着，司空婧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王爷去哪儿了？”
“王爷一早便上朝去了，特地交代让王妃多睡一会儿……”小青一边说着，一边侍候司空婧盥漱。
“……”
司空婧闻言有些失神。
成亲那么久，这还是魏尘第一次上朝，而她本已习惯每天被他吻醒，或醒来时有他在身边。
司空婧发现，这害喜，晨起时最汹涌。
吐完一遭，司空婧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小青一边替她顺着气，一边忍不住的偷笑。
“看我这么辛苦，你还笑！”司空婧仰头，见状，假意怒道。
小青闻言，又“嘻嘻”一笑：“奴婢不是笑王妃，奴婢是为王妃感到高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司空婧撇嘴，走到妆台前坐下，没好气道：“这难受得我都想把里头的小东西扔了……”
“大清早的，王妃可不要胡说！不吉利。”
小青上前，替她梳头，暗忖，自家王妃可什么时候能长点儿心？
吃饭本是一觉快乐的事，也曾是司空婧最开心的时刻，可现在，一提到吃饭她就隐隐感到恐惧。
因为吃了还得吐。
可今日摆上桌的，却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每一样菜品都无比精致，并且全都是特制。
司空婧疑惑地看着，还没问出口，红玉便道：“今日一早，府里就来了一名御厨，这些都是御厨特地给王妃准备的。”
闻言，司空婧暗暗在心中感谢了一遍太后，昨晚刚说完，今日就来了，动作可真利索。
虽然王府的厨子已经很好了，可这御厨的手艺，可真不是一般的好，那碗酸辣汤，里头的酸辣配比，让司空婧赞不绝口。
吃得好，司空婧心情便大好，用过膳，想起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过孔映音，于是甩了小青，自己往后院去。
经过花园时，看到花坛里的菊花来得正好，桂花亦正飘香，鼻间闻见桂花香，司空婧心头感到无比的满足。
去年植下的绿植已经长得半人高，原来冷冷清清的淮王府，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此时孔映音正在做女红，司空婧到时，正好碰上小丫头和小画眉在院里玩耍。
看见司空婧，丫鬟急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妃。”
孔映音闻言抬头，看见她登时眉开眼笑，还没行礼就被司空婧拉起了身子：“孔小姐，不必多礼。”
话刚落，小画眉便朝她爬了过来，黑乎乎的小手蓦地抓住了她的裙裾，孔映音惊呼一声，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小捣蛋，看看你，都将王妃的裙子弄脏了！”孔映音作势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
说话间，丫鬟已端来了清水，孔映音一边给小画眉清洗着一边问道：“王妃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司空婧“嗯”了一声，“什么都好，就是害喜太难受了，我看孔小姐当初也没那么辛苦。”
说到这儿，司空婧突然想到，姐姐和孔映音都不害喜，为何偏偏就她一个害？
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
小画眉喜爱玩水，清洗时，不住地手舞足蹈，拍得水花四溅却咯咯直笑，对于大人的烦恼浑然不知。
看见小画眉无邪的样子，司空婧心头的烦躁渐渐平静，忍不住想抱抱她，却被孔映音制止——
“王妃如今身子不便，这小家伙太调皮，可抱不得！”
可小画眉却好像尤其喜欢她，挥舞着双手就要往她怀里爬，孔映音立场很坚定，说不准就不准。
小画眉很爱笑，眉目间，已可看出几分司空斌的印象。
想到司空斌，便想起了元宵那晚的情景，司空婧想跟孔映音说说话，于是吩咐丫鬟将小画眉带了下去。
直到丫鬟离开，司空婧正了正脸色，踌躇着开口：“孔小姐如今可好？现在......原谅他了吗？”
没想到司空婧会突然问起这个，孔映音有些发怔，眼神幽幽发着呆，带着隐隐的伤感。
默了半晌，回过神来，垂下眼睑，默默拽着衣袖，轻声道：“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明明说了要与我来日方长，明明答应了要娶我进门……”孔映音喃喃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顿住。
司空婧看着孔映音的眼眶一点一点地泛红，看见里头一点点泛起晶莹，最后无声地滑落。
孔映音微笑着落泪，再抬手若无其事地拂去。
“其实，从认识他那天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也绝不是个会信守承诺的人……”
孔映音苦笑，“可我竟然信了他。他费尽心思，终于得到我的信任，可他最后还是失信……”
“如此可恨，叫我如何原谅他？”
孔映音咬着嘴唇，拼命想忍住，可终究是没忍住，眉头一皱，眼泪便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一边落泪，一边微笑，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要他在九泉之下，永远记得，他欠我的……”
不会安慰人的人，只得默默地看着她哭，想到当初司空斌为了她那般痴狂，即使被司空斌那般对待，司空婧也忍不住替他感到悲哀。
说到底，他不过只是司空城的其中一个牺牲品，并非十恶不赦。
司空婧轻轻拉起孔映音的手，嘴巴动了动，踌躇半晌，终于找到了能安慰她的话——
“他一定会记得的……他答应过下次一定会娶你，下次，他一定会信守承诺。”
她的“安慰”让孔映音彻底放声大哭，一如当初无法摆脱司空斌时的无助，只不过，这次，却是为了他不再而无助。
而此时，青冥站在院子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脚步踌躇着，终是默默离去。
他手中攥着一只木雕，那是他在南疆这小半年里一点一点雕的，雕的正是他在边疆时想的那张面孔。
青冥常年在南疆，学了些巧手的技术，雕得栩栩如生，昨日就该给她，却踌躇着舍不得。
里头的哭声，让青冥心头作痛，对她的心意不假，想照顾她的心亦同样真诚。
可……
她心中的痛，似乎还很深刻。
木雕……还是等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