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司空婧躺在榻上无所事事，想到明日便是中秋，莫名有些兴奋。
看见小青在收拾她刚刚沐浴换下的衣裳，忍不住问了一句：“小青，王爷今日怎么样了？”
小青正在勺水，闻言顿了顿，略一思忖，道：“奴婢听说王爷今日倒是没有再闹脾气，不过听膳房的人说，好像也吃得很少。”
小青说着，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王妃，您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瘦了好多啊，感觉王爷的病好严重......”
小青的话让司空婧暗自好笑，他能有什么病，生龙活虎的！
不过要说瘦了......
司空婧想起昨夜替他行针，后背确实少了些肉感，似乎这半个月里，是瘦了许多。
思及此，心底涌起一股心疼的感觉，这让司空婧感到烦躁，暗忖，瘦就瘦呗！还不是他自己爱折腾？！
本来就有伤在身，这段时间以来还每日不吃饭，夜夜不睡觉，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瘦才怪？！
“啧！”
司空婧没好气道：“瘦就瘦呗，你好端端的，提他干嘛？！”
“......”
小青很委屈，明明是她自己先问的！但是小青不敢顶嘴，只得默默得闭上嘴，继续忙活儿。
而此时在轩月殿里，魏尘刚从阑兮阁回来，回头看见渌水摆上来的饭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便没心情得挥手——
“撤下去！”
渌水闻言怔了怔，看着魏尘明显消瘦的脸，咬了咬牙，十年以来，第一次对他打起了诳语——
“王爷，王妃傍晚的时候来过，道是王爷近日消瘦不少，这是王妃特地吩咐膳房做的。”
渌水一边继续往桌上摆着菜品，一边道：“王爷多少吃点儿吧，不然若是王妃问起，属下怕王妃伤心。”
一听是司空婧让膳房做的，魏尘便觉眼前这些菜品全都让人食指大动。
他勾了勾嘴角，自桌前坐下，挑起筷子随口问道：“这是王妃让膳房做的？”
堂堂的淮亲王，一听是自家的小王妃让他吃，便二话不说吃了起来，这性子，当真是妥妥的魏三岁。
好骗得很！
渌水压下了心中的涩意，低低得“嗯”了一声，道：“是的。”
魏尘是什么人？
魏尘可是战场杀神，旁人任何的小动作和眼神都逃不过他犀利的眼神，可如今因着司空婧，就连渌水都能轻而易举地骗过他。
魏尘吃了几口，又道：“王妃用过晚膳了吗？”
渌水闻言应道：“属下不知，需要请王妃过来吗？”
他抬头往门外看了看，天色已晚，有心想喊她过来，可想到她明日还要去游船，便打消了念头。
“罢了。”
魏尘说着，想起今日交代的事，又问道：“事情可打探清楚了？”
“回王爷，属下已打探过，司空大小姐与王妃明日要上的游船是玉兔，玉兔是贵族号，届时应会有不少京城的权贵。”
渌水说着，犹豫了一下，问：“王爷要去吗？需不需要属下安排？”
魏尘闻言抬手，道：“无妨，既是贵族号，想必守卫也相对严森，人多了反而扎眼。”
“边关可有消息？另外，本王遇刺那日，司空府可有什么动静？”他这闹了半个月，差点儿把正事都给闹忘了。
“青冥尚未回信，王爷遇刺那天，司空府并没有异常动静，司空斌整日流连花丛，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吟风楼。”
魏尘闻言，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筷子，问：“渌水，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
魏尘的话让渌水有些茫然，但仍是如实作答：“大约十年。”
“十年......”
魏尘自座上起来，转身走到棋案旁，用手捻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问：“你可知道，本王为何喜欢下棋？”
“......”渌水不敢作答。
“本王下的不是棋，本王下的，是局。”
魏尘将手中的棋子扔向棋盘，打乱了一盘的棋子，随即他一边捡着棋子一边道——
“棋局在本王的心中，棋子在本王的手中，这盘棋便永远不会乱，可如果本王看不清对方的意图，便将身处被动局面。”
“你跟了本王十年，司空斌区区一个表面花招，便轻易让你蒙蔽双眼，你说，这十年，与你刚见本王的第一天，有何区别？”
魏尘的话，让渌水无话可说。
她见魏尘的第一天，正是因为看不清魏尘想救她的心，才会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本王若只是想要一个替本王卖命的人，梵生殿的无脸客，每一个都可以。”
话已至此，魏尘也不想再过多苛责，他自棋案旁坐下，缓了缓方才严厉的口气，一边摆着棋子一边悠悠道——
“堂堂的尚书家大少，整日流连花丛，尚书大人却不闻不问，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魏尘的话让渌水恍然觉醒，可此时觉醒已有些晚了，故而依旧垂首不语，等待吩咐。
“吩咐下去，城外的据点密切注意各城门的动向，多加留意来往的商客，尤其是异域面孔。”
“是，属下明白。”
魏尘忽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作思忖状。
默了片刻，又道：“另外，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密切留意吟风楼，若见司空斌，可现身，不可显身份。”
“属下遵命。”
话说完，棋子同时也摆好，魏尘将最后一颗棋子落下，道：“下去吧。”
看着渌水离去的背影，魏尘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忍。
渌水心再高，终究只是个女子，她现在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但是常年的沙场生活，早已磨灭了她的棱角。
当年那双清澈凌厉的眸子，如今日渐温柔。
魏尘忍不住叹了口气，十年的朝夕相处，他又岂会不懂她的心思，但有些东西，时间再久也改变不了。
看着眼前这即将冷掉的菜品，魏尘摸摸肚皮，脑海突然跳出一张倔强的脸，让他不由得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既然他的小王妃让他吃，那他便吃，虽然一个人吃饭确实乏味了些，但这是某人特地给他安排的。
撑死，他也乐意。
果然......有些东西，真不是靠时间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