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葡忍着难受走上来，茫然地看着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阳颜扯了扯嘴角，转身扶起她：“走吧，下去问问医生就知道了。”
结果自然是怀孕。
张小葡呆在了椅子上。
阳颜知道这会儿不是讨论这问题的合适时间和地点，忙拿了单子扶起她：“我们先回去再说。”
张小葡木木地跟着她往回走。
店里面有客，阳颜只在门口和李蓝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把人送回去了。
张小葡紧紧地掐着她，用力之狠，阳颜觉得明天自己的手铁定要青了。但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提醒什么，她明白心里的那种恐惧和痛苦——如果蔡亮还在那还好，他已经毕业了，大不了结婚就是。
但现在是，他明明是个骗子，骗了她的感情不算，还把她的钱也骗走了，只留给她一个不能生也可以生下的孩子。
这事情，真是……太狗血了。
阳颜呼出一口气，将张小葡推倒在床上躺下，柔声问：“要先喝点水吗？”
张小葡这才惊醒似的转过脸来，看着她，喃喃地：“阳颜，这是个梦吧？”
阳颜怜悯地看着她，坐在她身边，替她抿了抿掉落下来的头发，轻轻地说：“你可以把它当成是梦，放心，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张小葡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没多久，无声的哽咽变成了嚎吻大哭，阳颜搂着她，任她趴在自己腿上哭得肝肠寸断。
能哭出来，总是好的。
阳颜都没问她孩子要不要留的废话，直接替她做了决定，第二日就去医院做手术。
张小葡也没有意见，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她一整天几乎都说不出一个字，饮食上面就更是快要废掉了。
这样的情况下，阳颜自是没法再去上班。
她大清早就给厂里一个这几天还算混得有些相熟的工人打了个电话，让她帮自己请假，而且就陪张小葡去了医院。
医生的建议可以采取药物法，这样对身体的损害稍微要小一些，不好的就是，如果药物流产不干净，还得清宫。
阳颜听到“清宫”两个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回头就和张小葡说：“要不做无痛的吧，不受罪一些。”
结果，张小葡摇头，看着她，说：“不，我就做手术，不麻醉。”
医生和阳颜都意外地看着她，阳颜将她拉到一边：“你不用这样，不麻醉很痛的，多花钱少受些痛还是值得的。”
“不，我要记住这痛。”张小葡咬了咬唇，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永生永世，永远记住。”
阳颜沉默。
只要按她的要求去交费，办理相关的手续。
检查、进手术室、等待，手术后出来的张小葡脸色寡白，神情惨淡，但是眸子却亮得惊人。
阳颜看着她这样，都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
在医院打了半天针后才回家，阳颜于厨房上不在行，就换了李蓝去买鸡帮张小葡做些补身体的饮食。
三人之间的气氛，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闷。
李蓝做完饭过来，一脸的惊吓：“小葡那样子，真是太惨了。”又咬牙切齿地把蔡亮骂了一通，“要报警，不报警抓到这种人，简直是天理都难容！”
报警的决定，最终还是让张小葡否决了，也许，那个时候的她，心里还存着他会回来的侥幸。只是不知道，这种侥幸在现在，还剩下几分？
那种彻骨的痛……
阳颜竭力让自己收回心神，身上冷汗涔涔，她走到外面给纪明远打电话：“什么时候能回来？”
纪明远低低声地笑：“想我了吗？”
“是啊。”阳颜叹息。
想他了，因为她觉得，这世界让她感到是如此的冷。
胃口大败，阳颜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回头看着张小葡还好，就去厂里办辞职。
也幸好那家工厂员工流动太频繁，进去做两天就走的大有人在，所以倒也没有得到什么刁难。
只是老厂子颇遗憾地看着她，叹息了声：“我就晓得我这里留不住人。”
阳颜沉默而歉疚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最后只是鞠了一个躬，慢慢退了出来。
在院子里，她又看到了老人的儿子，十分嚣张地开着车进来，看人都是顺着鼻梁往下看的。
这样的人做销售，这王家的生意居然还能维持到现在，可见老厂长耗费的心力和精血有多大。
可怜天下父母心。
阳颜回去的路上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最近大家都忙，她和家里的联系也少了，但是她知道，他们都还好，那就够了。
疲惫不堪地回到店里，给张小葡这些事这样一折腾，阳颜也觉得自己瞬间老了十岁还不止。
一颗心苍桑到麻木。
直到又看到陈东。
他是在近晚饭的时候过来的，阳颜正在招待着几个来这边旅游的小姑娘，给她们介绍省城好玩些的地方。
然后陈东就毫无预兆地走了进来，高大的影子斜斜自门边拉进来，就像一把黑暗冰冷的枪，让人只觉不寒而栗。
阳颜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自己脸上的笑容没有太变形。
或许是他的气场太黑暗，几个小姑娘没两下也纷纷走掉了。
阳颜避无可避，只好对上他，礼貌地说：“东哥您好。”
“跟我还这么客气？”陈东给她抛了个眼神，他其实长得真还是很不错的，身材高大，五官出众，只是眉眼间过于阴狠，因此就算是笑也给人莫名的冷厉的感觉。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阳颜自己的错觉，因为陈东就觉得，自己对她挺温和了。
阳颜对他的不客气只是笑了笑，借着给他倒水闪开一些——只是店子就那么点大，再闪又能闪到哪里去？
“还是这么怕我啊？”陈东接过她的手，指甲像是不经意似地轻轻撩过她的手指。
阳颜觉得像是给火燎了一下，但她忍住没有迅速躲开，只是不动声色地缩回来，又给他把收银台里面的椅子搬了出来：“请坐。”
陈东看着她笑。
阳颜暗暗吸了口气，坦然地抬头迎视，无视他之前的话，只略有些好奇地问：“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看你啊。”陈东含笑说，“虽然我们有过约定，不过我也觉得，有空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多增进增进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