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时雁，原是京城赵家的小姐。”青衣女子苦涩的笑着，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燕玉蓁一愣，随即惊呼道：“京城赵家？是那个多年前被人一夜灭门的赵家！”
“是，我就是赵家唯一的女儿。”赵时雁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当年那段恩怨。
“那时的我不过才刚刚及笙的年纪，遇见了一个进京赶考的穷秀才。”赵时雁的声音充满了沧桑，那些仇恨和时光沉淀在她的身上，带来一种无形的沉重。
在赵时雁悲泣的阐述中，事情渐渐明了。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又爱玩的年纪，赵时雁自然也不例外。
赵家是官宦世家，到了赵老爷这一代才开始弃官从商。赵老爷是京城里有名的商贾，膝下只有赵时雁一个女儿，可以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的不得了。
赵时雁在这样万千宠爱的环境下长大，自然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养尊处优娇惯无比。大家闺秀未出阁的时候，通常是不被允许抛头露面的，但是赵时雁仗着父母宠爱，经常偷偷的溜出去玩。赵老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女儿开心。
一日，赵时雁从私塾回家路上救了一位被人围殴的落魄秀才。
那公子俊雅非常，清朗干净，和赵时雁所认识的贵胄纨绔皆不相同，赵时雁对他一见钟情。
那人称自己姓王，名某安，是长州人士，此次进京是为了考今年的春试。
赵时雁当即邀他进府，为他治伤，又挽留他在赵府温课备考。
赵老爷回府后知道此事，也知此事不合情理，但是实在拗不过女儿，加之王某安也的确才学过人，容貌气度极佳，便默认王某安在府中备考。
离着春试还有两个月，这些日子里赵时雁和王某安朝夕相处，很快便互通心意许了终身。赵老爷很欣赏未来女婿的才华，爽快的答应了两人的婚事，只等王某安春试过后，二人完婚。
但是事与愿违，这个决定竟是引狼入室。
春试上，王某安凭借满腹才华夺得头筹，一时间风头无两。
琼林宴上新科状元不仅饱读诗书才学过人，容貌气度也是上乘之姿，果然引来万千爱慕。当朝四王爷的女儿淑华郡主也在其中，她对王某安是一见倾心。
皇上也有意做媒，当场便要给王某安和淑华郡主赐了婚。
问及是否婚配时，王某安只犹豫了一瞬便答道：“微臣尚未婚配，郡主仙人之姿，王某实在荣幸。”
皇上大喜，立即让宁公公拟了旨，命二人下个月完婚。
王某安也被赐了官衔，春风得意。
而赵时雁听到王某安要另娶他人的消息时，震惊极了，不顾夜色冲出赵府便去找他理论。
王某安却一改往日柔情，对赵时雁说的话冷漠至极字字诛心。
赵时雁不甘心，要进宫找皇上讲明实情。但是王某安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他先是假意安慰赵时雁一番，哄骗她暂时先回府。
第二日便找来江湖上的杀手，一夜之间灭了赵家满门。
“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天黑的一丝月光都没有。我被父亲从房间里拖出来塞进后院的地窖里，父亲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现身，他会带着母亲一起到这里来的。”赵时雁已经泪流满面，她咬着下唇，抽噎着对燕玉蓁诉说着那血海深仇，“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我在地窖里待了三日，终于受不住出来了，见到的却是我赵家一片废墟。”
“燕小姐，你知道吗？赵府那么大，每一寸土地都是血红色的。”赵时雁泣不成声，“父亲原本就没打算活着，他让人假扮了我，和赵家所有人一起死去，这才没让那王某安怀疑，我才逃过一劫。”
燕玉蓁听着赵时雁的话，心中绞痛无比。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她林家不也是这样灭门的吗？那些哀嚎那些血色，她再熟悉不过。
于是赵时雁的恨意，她也能完全理解。
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可是没有人给赵时雁机会。
“我从赵家出来，浑身狼狈，没人认出我是谁。我和京城里的乞儿为伍，整日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直到后来生了场重病昏倒在路边，被师父捡走。”赵时雁咬着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擦干，“师父是芳香阁的阁主，她教我武功，教我读书，最后把这芳香阁也交给了我。”
“这么多年，我只想报仇！”赵时雁声音凄厉，“我隐忍了十几年，王某安他死一千遍一万遍，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我赵家的冤屈！”
“燕小姐，若是你，你也会这么做，不是吗？”赵时雁看着燕玉蓁的眼神充满了哀戚。
燕玉蓁心里难受的紧，伸手抚上赵时雁的脸颊，轻声道：“我懂。”
她只是命苦罢了，何罪之有呢？
“我芳香阁自创立的那日起就有一条死规矩，只杀忘恩负义之人，不伤忠义良善之人。还望燕小姐不要再追着我芳香阁不放了。”
赵时雁哭过一场，大仇得报后心中平和了许多，漠然地对燕玉蓁说道。
燕玉蓁踟蹰了，有罪之人固然该死，但是大周律法自会处理，芳香阁又何必将自己也拖入这浑水之中呢？
“赵小姐，你又是何必？”燕玉蓁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收集罪证将有罪之人处置，这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要将自己也变成有罪之人呢？”
“大周律法？”赵时雁轻声一笑，语气中充满嘲讽。
“燕小姐，你觉得这律法当真能处置的了淑华郡主的夫君吗？律法能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之人都一一论刑吗？你未免太高估了它。”
“有我在，定然可以！”燕玉蓁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保证。
赵时雁看到她认真的眼神，先是怔了怔，随即又苦涩的笑了：“世间有罪之人千千万，燕小姐可是只有一个。”
“你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