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说是你……”
“奴，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奴才看着丞相他咄咄逼人，奴才一时之间为了帮着太后，就，就动了皇上的……”
这损招儿可是那逍遥王妃让干的，可怎么到了最后却还是要让自己来背这个黑锅？
李德全那叫一个郁闷，但心中却仍旧心心念念的看着对面那张呆愣的面孔。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后，按照常理说太后她应该不会为难他才是。
现如今突然反应过来那逍遥王妃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在太后面前卑躬屈膝，可不就是，人都死了，你还想着法儿的去摆弄他，换做是别人……
“罢，也罢！你这不也是在为哀家做事吗？哀家明白你的心思，你这还不是被逼无奈吗？”
听了太后的话语，李德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而后太后又蠕动了几下嘴角，眼神有些惊恐的看向内室，像是犹豫了许久之后，才慢吞吞的开口道：“皇上他……”
“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奴才也没敢惊扰皇上，已经将他完好的放在龙床上了！”
“嗯，皇上这辈子，活着让哀家保护，却没成想人没了，却保护了一次哀家。”
听着她靡靡之音，李德全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幸好他没仗着这件事在太后面前邀功，不然保不齐现在都已经像那来喜一般丢出去喂了狗了。
如今他可是越来越佩服那逍遥王妃的料事如神，就连他这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伺候的人都没能在这个时候猜透她的心思，却偏偏就让那小丫头看了个准儿，还真是邪门儿的很。
太后又敲击着桌面，只要一想起午后那场逼宫的戏码，就会在心中此起彼伏的激荡着。
谁能保证下一次太子会在什么时候冲进来？谁能保证下一次那丞相不会冲进去？
谁又能保证皇上的龙体能留在里面多久？
太多的不能保证的事情一直困扰着太后，让她举棋不定，总是有些迷茫接下来她到底该走哪一步。
忽而阴沉的夜色之下似是传来一阵由长至短的哭声，众人不觉汗毛直立，看着这阴森森充满了阴气的房间。
可院子里面那好似鬼火的灯笼忽明忽暗之间，太后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大声喊道：“小李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宫门关闭！”
“哎，奴才，奴才这就去！”
李德全其实也吓得双腿发抖，但是却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那大门口冲了进去。
“李公公，李公公，本宫要见太后，就说九皇子求见！”
似是灯下美人一般的女子发出哀求的嗓音，这才将李德全那颗狂跳不已的心又重新揣回到了肚子里面。
“霍妃娘娘，您这是……”
看上去好好一个大美人现在可是披头散发的，那哭红的双眼，加上扯着九皇子那张小白脸，可是已经快要哭断肠的哽咽嗓音，那还真叫个可怜见儿的。
“太后娘娘，是，是九皇子，九皇子来了！”
此时正在里面惴惴不安之人，忽闻来人的身份，却马上起身叫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小九儿给哀家带过来。”
李德全这才闪身，就看到那哭唧唧的霍贵妃扯着九皇子走了进来。
一打眼就看到太后坐在那里，霍妃是不管不顾的就哭着冲了上去。
“老祖宗啊，你可要抱住九儿啊，臣妾可就九儿这么一条***啊！老祖宗。”
听着霍贵妃的话语，又看到那满脸苍白的九皇子，太后立马双眼倒竖，刚刚那满脸不安的神情现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怎么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是谁对九儿怎么了？”
“老祖宗，就，就在刚才，臣妾正在跟九儿用膳的时候，谁，谁知道就有人冲了进来，差点儿就伤了我们两个人啊！若不是那护驾的来得及时……”
“你说什么？有人要对九儿下手？”
太后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慌忙扯着九皇子的身子来回翻看。
那霍贵妃看着九皇子那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便是拐着法儿的狠狠拧了一把九皇子的臀肉。
被人掐了一把也着实不好受，那半大的孩子在惊恐之余，马上便嚎啕而出。
“皇祖母，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九儿啊！”
“莫哭，莫哭……一切都有皇祖母在，我看倒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动脚了？”
“老祖宗啊，都说现在皇上病重，咱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可能敌得过太子那帮虎狼之师啊！”
“翻了天了，哀家这不是还有口气吗？他南宫云仲想要踏上那皇位，就让他从哀家这把老骨头身上迈过去。”
说到这里，太后马上又扯住九皇子的手，直接将他护在自己的心口上。
这可是她霍家的苗苗，那是跟皇上与她更近了一步的娃娃，这天下自然是要交给九皇子的。
想到这儿，太后便抬起头，朝着李德全叫道：“传哀家的懿旨，就说九皇子在九华宫遇刺，都是太子护佑不利，哀家要让他去暗室自省去！”
霍贵妃闻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虽说刚刚的一幕着实也是凶险万分，但她又不是傻子，既然被人惦记上了，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李德全讪讪的看着太后，他就不明白那逍遥王妃走了这一步棋又是怎么个意思，那女人还真是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太后抬起头看着李德全，忽而又沉声说道：“小李子，你还愣着做什么呢？哀家不是吩咐了吗？”
“啊！是，奴才这就去，这就派人去！”
李德全自己也留了个心眼儿，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跑到太子那边去当炮灰，还是找个人替他传话比较好。
眼见着有人已经冲出殿外，另一人才优哉游哉的从隔壁的房中走了出来，双眼似是还有些微微惺忪，低语道：“李公公，何人在此吵闹？难道就不怕惊扰了皇上？”
李德全朝着身后望了一眼，马上又笑道：“逍遥王妃，今儿难得九皇子来了！”
“九皇子吗？”像是有些哑然，花卿若便转身走进房中。
原本就被太后禁锢在怀中有些透不过气来的孩子，却是一眼看到那房外走进来的人，立即笑逐颜开的叫道：“皇婶儿，你怎么在这儿？”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霍贵妃，见过九皇子……”
“皇祖母，九儿想要找皇婶儿玩！”
看着眼前这个仍旧被娇惯甚至一直不愿意长大的孩子，花卿若低声开口道：“九皇子，您还是呆在太后身边吧！”
“皇祖母，我好久没见到皇婶儿了！皇祖母！”
似是捱不过九皇子的哀求，太后这才将一双冷骘的眸子看向花卿若，低声说道：“你去哪儿了？”
“回太后娘娘，臣妾一直在隔壁，许是今天午后的事情吓着了，现在才醒，是臣妾的错！”
听了这句话，太后不觉又觉得身后似是一阵阴风在飘荡，让她也觉得从脚心开始一阵冷飕飕的。
霍贵妃看着眼前的女子，又看到神色古怪的太后，便低声说道：“太后，这逍遥王妃……”
“行了，既然醒了那便无事了，小九难得惦记着你，你就先带着他下去玩一会儿吧！记得不可离开这太淑殿。”
花卿若脸颊上盈满笑容，便朝着那九皇子招招手。
想要出去这太淑殿，她现在也要有那个决心才是啊！如今这里面可谓是铜墙铁壁，别说她出去，就连南宫瑾那厮那般高强的武艺，想要进出都恐怕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
她笑着牵住九皇子的手，却在离去之前用眼神稳稳的看向了那伺候在侧的李德全。
今天午后那般大费周章，还不是想要让太后以后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倚重在李德全的身上，也只有这样，到了最后他们才会无后顾之忧。
也许在外人眼中看到的花卿若做的这一系列散乱的事情就好像那摊在地上杂乱无章的无用宣纸一般，但实则要是将每一样东西都细细串联起来，就会发现这是一条极其缜密而细微的线。
花卿若坐在房中，九皇子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而后一眼看到桌子上面的画，便有些兴致勃勃的走过去。
“皇婶儿，这是什么？”
“这是……你父皇给逍遥王的东西！”
“父皇给的？我能看吗？”
像是很是犹豫的看着九皇子，花卿若面露难处的说道：“这……九皇子，这是皇上给的，而且太后说了，既然是皇上给的，那就别让外人看了，所以……”
“哦，那我不看了，皇婶儿你别为难。”
这足有十岁的孩童却仍旧心存童心未泯，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他从小便备受宠爱的缘故吧？
虽说利用这么半大个孩子的嘴难免让花卿若心中也有些唾弃自己，但眼下可是一个不能出现半点差池的紧要关头，她也无法在顾及这些了。
慢慢的，给九皇子的面前递过去一块糕点，花卿若又低声笑道：“九皇子，你跟霍贵妃怎么想起来过来看你父皇了？”
“其实……其实是有人要杀我，母妃怕了，就让我过来找皇祖母！”
“有人要杀你？”似是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这个根本不将危险放在心上的孩童。
九皇子便不觉摆弄着手中的折纸，耸着肩头说道：“谁知道呢！其实我还小，这宫里面好多事情都不懂，母妃非要跟我说这天下将来是我的，但是我知道，这一定不会是我的。”
要说这孩子傻，他倒是也明白！
花卿若轻笑出声，眨了几下眼睛也跟着在墙头上摆起了手影，接着像是玩笑一般的问道：“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我大皇兄的，我六皇兄的，我其他皇兄还有……反正不会是我的！”
看着那孩子突然朝着她这边瞟了一眼，却又飞快转移眼神的表情，花卿若不觉眯起眼睛……
也许是她一直错信了这孩子的表面，身为霍贵妃的孩子，又极其受到太后的宠爱，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也许在这孩子的心底深处早就明白，他只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会装聋作哑而已。
花卿若又飞快的抓住九皇子的手，笑着说道：“九皇子过谦了，眼下你皇祖母不就是正保着你登上皇位吗？”
“不，我不要，父皇说过，这皇位不是好东西，我不要！”孩子显得惊恐不安的话语让花卿若愣了一下。
皇上跟他说过？想到这里，花卿若再次诱哄起来：“九皇子，那你父皇还说过什么？”
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花卿若，那细弱蚊蝇的嗓音从口中溢出：“皇婶儿，我若是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成吗？”
“好啊，我跟你发誓不告诉别人！”反正南宫瑾又不是别人，他是自己人！
对自己这种狡诈的辩解，花卿若再一次在心中唾弃起自己，但却又莫可奈何。
“我父皇说……不是自己的东西抢来也不会高兴，迟早有一天都要还回去的！”
皇上也许从坐上龙椅那一天开始便已经没有了真正的开心，想一想，他一边要受控于自己的母后，另一边又要怀揣着对父皇的愧疚与对胞弟的担忧，这日子也确实是不太好过。
想到这里，花卿若又不觉叹口气，但掌心却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低下头去，看着那始终低垂着头摆弄着她掌心的孩子，却在掌心又看到半块黄铜，花卿若眨了几下眼睛。
“九皇子，这是……”
“我父皇说了，这东西要给我皇叔，若是不能顺利交给皇叔，也要交给皇叔最信任的人，你既然是皇叔的媳妇儿，我想你应该是他信任的人，对吗？”
眨了几下眼，花卿若张了张嘴！
是吧！她应该是南宫瑾信任的人，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可这黄铜疙瘩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花卿若始终纠结着眉头，却忽而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惊得她慌忙将那东东西揣进怀中。
“九儿，你皇祖母说了，日后咱们就跟你皇婶儿一起住在这里，你可高兴？”
嘴角抽动了几下，抬起头看着那大眼含笑的女子，却总是让人在隐隐约约之间看到太后那张森然的冷脸，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霍贵妃还真是跟太后一样都是霍家人，连那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九皇子转身看着此时已经微微发愣的花卿若，而后低下头说道：“母妃，那皇叔什么时候进宫来接皇婶儿离开呢？”
没想到九皇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霍贵妃有一瞬间的发呆，而后似笑非笑的看向花卿若。
“怎么？逍遥王妃这是急着出宫？”
“我？不……我只是……”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要整天腻歪在一起才会开心，可眼下……皇上需要逍遥王妃，不是吗？还是说，你想要让逍遥王爷也一道进宫？”
这摆明了就是要挟，你以为我花卿若是吃素的？
不觉嘴角一丝冷笑，花卿若慢悠悠的起身说道：“这就不劳烦贵妃娘娘您的费心了，我想就是现在我想要让王爷进宫，恐怕太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不是吗？”
怎么这小妮子倒是一下子就猜透了太后的心思了？看样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霍贵妃与花卿若对视着，而后这才又妖魅一笑，招呼着九皇子回到了自己的怀中。
“来人啊，日后本宫就要与逍遥王妃住在一起了，你们还不快点儿打扫着。”
听了这句话，花卿若不觉攥紧了拳头。
看样子正如她所料，太后已经准备好了要全力对付太子南宫云仲了，而这个时候，她为了保证南宫瑾不会趁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她这个人质可是要牢牢看紧才是！
九皇子似乎是已经觉察出周遭不一样的气氛，他不觉推开自己的母妃，慢慢的扯住花卿若的手。
“皇婶儿，九儿在你身边！”
这孩子他……他是说他会保护自己吗？
不知为何，这几个月在这深宫之中早已习惯了尔虞我诈的花卿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鼻子有些酸楚的险些落下眼泪来。
霍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与花卿若对视，低声啐道：“果然就是个狐媚胚子，惹了大的惹小的！九儿……”
“母妃，您不是还有事要与皇祖母商量吗？你去吧，九儿要跟皇婶儿在一起。”
他自己的儿子现下竟然护着外人，霍贵妃有些恼火，狠狠的瞪了花卿若一眼，而后又笑道：“既然九儿喜欢跟你皇婶儿在一起，那边好好守着吧！”
摇曳的宫灯，孤冷的寒夜不时传来咕咕的夜莺啼叫之音。
除却那格外寂静的太淑殿外，东宫之中，丞相盯着门外，沉声说道：“太子以为今日的事情如何？”
“舅父所说的如何又是何意？”
“关于你父皇今天开口说话的事情！”
“我想……舅父想多了，想必昨日父皇是有了危险，但是此时应该已经无恙了！”
“哼，是吗？太子你是这么想的？”
南宫云仲落下宣纸上的最后一笔，这才将手中的奏折阖上，抬起头说道：“舅父你怎么了？”
“太子啊，刚刚宫中来报，那霍贵妃此时已经带着九皇子进了那太淑殿，你以为这又是为了什么？”
“小九也就未见到父皇了……”
“太子太过宅心仁厚了，你该往深一层的好好想想了。”
经由丞相的提醒，太子南宫云仲缓缓抬起头，此刻他手中的笔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嗫声开口道：“舅父，你是说……”
“就算皇上现在还未断气，我只怕太后已经另生了二心，到时候她胁迫皇上写下诏书，这皇位……可就落在九皇子的手中了。”
“可，可九弟才十岁！”
“太子莫不是忘了，先帝爷传位给逍遥王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
“但，但父皇他既然已经册立了我为储君，我想他应该是……”
“太子，人心叵测，我只怕太后她在皇上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可以慰籍的一切之后，就会将她的野心放在九皇子的身上；如今那霍妃带着九皇子入住了太淑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尽管心中还是有些心存侥幸，但此时在南宫云仲的心中也有着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告诫他：舅父说的都是真的，太后册立他为储君的时候一是为了让他与六皇子的苏家抗衡；二来也是想要让小九明哲保身；可如今南宫流寓已殇，眼下这皇位的夺嫡之势已经迫在眉睫。
眉头深锁，南宫云仲低声开口道：“舅父觉得该怎么办？”
“怎么办？咱们还有其他推路吗？”
“舅父是说……”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现如今其他皇子还没有其他大的动静，我们不如就掐了九皇子这根出头的草，到时候既可以杀一儆百，又能断了太后最后的念想！”
话虽如此，但是南宫云仲只要一想起那个胖墩墩的小孩，便会心中隐隐作痛。
“舅父，小九只有十岁，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太子，你父皇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难道说你也打算像他一样，这一辈子既要怀揣着对逍遥王的愧疚；却又要担心到手的皇位被再次夺走吗？”
“但……”
“没什么但是了，太子殿下，想想你的生母，她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就是这皇宫之中血与肉的争战下的牺牲品，当年那苏后可曾怜悯过你？”
南宫云仲攥紧了拳头，双眼紧紧的闭上，心中始终拿不定主意。
“云仲，你该听舅父的，舅父说的没错，一念之间，便是天差地别，咱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面，再后退便是无边的深渊了！”
忽而听到这句话，南宫云仲便施施然的睁开了眼睛，面前那双坚毅的眸子此时正涌动着波光潋滟的看着他，让他蠕动了几下嘴角。
“凝儿，你怎么出来了？”
“云仲，如今你已经是太子了，而且你这个太子也是来之不易，你对皇上的孝心他是看在眼中的，所以这皇位他是真的准备给你的，你才是顺应了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