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秦自横正垂眸看着手中那张所谓的“鬼夫妻”画像，一双浓黑的剑眉挑了又挑，嘴角更是忍不住直抽抽。
这女人还真是……闲的慌，没事扮什么鬼！
而且这画像是谁画的？还敢不敢把人画的再丑一点？死女人本尊可比这画像看着漂亮多了！
“自横。”
凉王忽然出声叫道。
秦自横连忙将画像折叠起来，恭声应道：“孙儿在。”
“本王记得青衣卫里有人擅长用毒，把这人调出来，让他去县衙走一趟。”
说着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幽幽道，“记得让他带上些火油，天气太冷了，县衙又阴气太重，是时候烧起一场大火了！”
秦自横一怔，差点没吓得崴了脚，皱眉道：“祖父，您是要……”
“没错，今天但凡是见识过云姑娘身手的人，都得……死！”
“可这会错杀很多无辜之人！”
“那又怎样？”
老凉王面上不见半点波澜，连声音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好像他要烧死的不过就是群蚂蚁，压根不值得他为之有任何情绪。
可对面秦自横的万年冰山脸上，这会儿却是浪潮翻涌，他攥着拳头，第一次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凉王。
没有一句话，可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面装的，满满的全是愤怒和质疑。
先不说大牢里关押着的那些犯人，光是县衙当值的官差就有十来个，再加上县令的家眷，仆人……天知道这一把火烧下去要有多少人没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些都是他大瀚的子民，祖父怎么可以……一把火烧死他们！
生平第一次，秦自横有点看不清自己应该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了。
“呵呵……”耳边忽然响起凉王的笑声，只是那笑声听起来没有半丝喜悦，只让人觉得又苦又涩，“你是不是觉得祖父我太没有人情了？”
“孙儿没有。”
秦自横低头，可紧紧攥成一团的拳头却依旧没有松开。
“是没有还是不敢？”凉王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个承载了他全部希望与寄托的孙子，忽然，他像一头愤怒的老狮子一般，猛地挺直了自己微微有些佝偻的脊背，用力扳住秦自横肩膀。
“你以为本王愿意这样吗？本王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秦家的江山！”
许是过于激动，凉王下巴上那圈花白了的胡须，随着他的话语一并颤抖。
“秦家的江山是先祖们用鲜血换来的，从最初的一个弹丸小国，发展成如今这片绵延数万里的河山，你可知为了打下这片江山，先祖们为止付出了多少？！”
秦自横默然，紧攥的拳头微微有些松懈。
知道，他当然知道！
但凡是皇室之弟，从启蒙那日开始，每日的必修课，便是背诵一遍秦家家史，他知道历任坐上皇帝宝座的秦家人，都不长寿，不是死在开疆扩土的战场上，就是累死在龙椅之上。
唯一长寿的，就该是他那个皇祖父了。
可皇祖父也仅仅只是长寿了一些而已，没有人知道皇祖父身为男人最重要的命根子，早就在三十多年前的战场上损毁了。
这也是皇祖父迄今没有立太子的原因。
皇宫里那些所谓的皇子们，除了最年长的三个公主外，其余的没有一个是皇祖父的嫡亲血脉，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从宗亲里抱养的孩子。
而皇祖父之所以长寿，那是因为有他的祖父在外面替他拼搏厮杀。
本来下一任皇帝会是他父亲，可他父亲死了，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他，秦自横，将会是下一个坐上皇帝龙椅的秦家后代！
秦自横紧拽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凉王闭了闭眼，片刻睁开，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似得，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把手从秦自横肩上移开，可双眼却依旧灼热地盯着他，沉声道：“祖父和你皇祖父这一代是最没用的，没能力把秦家的江山宏图扩大半分，我和哥哥二人做到的，不过就是守着没让国土流失罢了，所以阿横，秦家数百年的基业，绝不能毁在我们手上！绝不！”
宁可乱杀一百，也要保住那个在未来可以拯救他秦家江山之人！这张王牌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让她暴露在人前！
什么人命不人命的，跟他们秦家江山比起来，那些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当天夜里，整个县衙忽然被烈火包围，县令大老爷在这场烈火中不幸身亡，而关在牢房里的黑风盗，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说是黑风盗放火烧了县衙……
……
云小七丝毫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扮演了一次鬼，结果却害的数十人因为她而真的变成了鬼。
也更加不知道，就在那天夜里，有一对祖孙俩，发生了怎样的一场对峙。
又有谁在那样的一场对峙里，颓然溃败。
在凉王情绪情绪激动的扳住秦自横肩膀的那一刻，柳如林从马车里摸出一件披风裹在云小七身上，然后长胳膊一伸，连人带披风一起，瞬间搂了个满怀。
下巴更是直接搁在了云小七肩头。
云小七被他呼吸间带出的温热气息撩的耳边像是有根羽毛在掏似得，又酥又痒，咯咯咯笑了一阵，随后抬手推了他一下，憋笑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吐口血给你看？”
正撩她撩的起劲的柳如林顿时像只漏了气的皮球，不甘心地放弃了想要在佳人耳垂上轻轻咬上一口的打算。
他可不想看到心爱之人被自己撩拨的口吐鲜血。
该死的控情花！
柳如林将心里头的那股怨念化为力量，一手搂着云小七，一手用力猛地一抖缰绳，就见原本还是慢慢悠悠往前移的马车，忽然像是屁股上装了一个推进器，往前飞蹿而去。
两人回到石头村时已是戌时末，村里人这个时候大部分都已经用过晚饭了，而且这个时候也都钻进了被窝里，唯有云家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说是灯火通明其实有点夸张了，不过是因为院门口有人正挑着风灯守在那里，将院子门前的路给照亮了一些，而且屋子里的灯也是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