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苧汐可在梦中惊呼一声，便再次醒来。
她茫然的四处张望一番，见已是在另一个宽敞的草地上，鼻息之间是熟悉的清冽男子气息，眼泪瞬时便流了下来，她立即要挣扎着起来，“暮炎玥，去，去救姐姐，去！”
暮炎玥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可可，你听我说，可可。”他一面抱住她，一面安抚着，“苧汐月已经不在了，你要知道，她是为了你。你不能白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意。”
“混蛋！”苧汐可一掌推开他，“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对不对？”
暮炎玥表情一僵，沉着脸，轻轻点头，“是。”
“你知道姐姐要拿她的命却不阻止，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苧汐可娇呵一声，一拳打在暮炎玥胸口。
“我没有。”暮炎玥嗓音喑哑，有些哽咽道。
“我看你就有。”苧汐可一下子泪如泉涌，“你混蛋，你跟本就不在乎姐姐的生死，在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哪里有姐姐，哪里有别人！”
“你明明知道姐姐要这样，却不告诉我，你……你”苧汐可哭得太急，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哽咽一下。暮炎玥脸色大变，立即上前给苧汐可顺气。
“我混蛋！”他一边骂着自己，一边轻柔的拍着苧汐可的背。而苧汐可手却是不停的捶打暮炎玥的胸膛，嘴里叨唠着，混蛋混蛋。
待苧汐可打得累了，没了力气，这才歇了下来，趴在暮炎玥肩头痛哭。他又急又心疼，生怕苧汐可再像刚刚那样哭岔了气，连忙给她顺气。
良久，苧汐可才没有了动静，安静的流着眼泪，抽泣着。眼神已没了刚才的悲痛，反而因为哭得太久变得清亮，不过前提是忽略那红肿的眼眶便是了。
见苧汐可情绪平稳了些，暮炎玥这才轻轻抬起她的头，深情的看着她，“可可，看着我的眼睛，若是你知晓，两人之中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
暮炎玥的眼睛太过明亮，苧汐可一僵，哽咽一声，“我知道。”可就是无法安心。
“傻瓜。”暮炎玥轻柔的吻了吻苧汐可的眼角，像是搂着绝世珍宝一般，将苧汐可搂进怀里，“你该知道，这是她的选择，你应该尊重她。”
顿了顿，暮炎玥又沉声道：“你姐姐，是个好姐姐！”
为了妹妹能够放弃自己的性命，这个世道，已是难得的了。当然，若是暮炎玥也面临这样的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的。
所以，他不会对苧汐月的做法有什么反对意见。私心来说，他自然更希望苧汐可留下来。自然，这里也没有觉得苧汐月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苧汐可哽咽，将头埋进暮炎玥怀里，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见苧汐可良久没有动静，暮炎玥这才垂眸一看，只见她早已熟睡，微微叹息一声，拦腰将她抱起，席地而坐，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睡得安稳一些。
这里不知是密地的何处，已有了昼夜之分，暮炎玥也只是凭着感觉走到这里。待苧汐可醒来的时候，只见着天已黑了。漆黑一片的夜里，她睁眼便见着暮炎玥深邃眼眸里的柔情。
“醒了？”暮炎玥动动嘴唇，凑到苧汐可面前，轻轻问道，生怕惊扰了怀里的宝贝一般。
“嗯。”苧汐可点点头，虽已是夏夜，却是有些凉，她往暮炎玥怀里钻了钻，“怎么不点火？”
夜里太黑，她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苧汐月已不在的事情。苧汐可摊开手掌，随手抓起一支枯枝，心里默念着几声，枯枝顿时生机勃勃，长出新芽。
见状，暮炎玥不动声色的拿开她手里的枝条，轻轻用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抓点野味，一起去，嗯？”语气里是难得一见的撒娇示好。
苧汐可哪里不知，这是暮炎玥怕自己一用异术便想起苧汐月，轻轻摇头，“太晚了，我们不熟悉地形，危险。”随后，脸色平静的掏出几枚种子，“我给你做。”
她掌心是苧汐月常用的西瓜种子，这一路而来，苧汐月最惯用西瓜种子，既能解渴，也能管饱，还最常见。种子在她手里迅速的发芽，开花，结果，最后长成圆鼓鼓的大西瓜。
一直到摘下西瓜，切开，苧汐可都是平静的模样。暮炎玥却是将苧汐可手里的西瓜放在地上，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和自己对视，“可可，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
苧汐可扯出一抹笑，巧笑嫣然道：“暮炎玥，如果有一天，我……”
当即，暮炎玥便明了苧汐可想要说的话，俯身下去，一只手紧紧的拖住苧汐可的后脑勺，霸道而强硬的吻上去，良久，才松开：“不准再说傻话。”
因为他的表情太过认真，紧张，愤怒，责备和怜惜都那么认真，苧汐可心中一暖，娇笑一声，道：“人固有一死，这是迟早的事。”
暮炎玥脸一黑，沉着俊脸，一副非要说这个话题不可的委屈模样，“我们一定可以一起老死的。”他大手将苧汐可的手握住，一脸坚定。
莫名的，就戳中的苧汐可的笑点，她轻轻扬了扬嘴角，“嗯，会的。”
如果不会，我也不会让你先死。苧汐可心里默默想着，我就是这么自私，死多么容易，留下来的人，该多痛苦呀！
不过显然，大男子主义的暮炎玥没有苧汐可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心中的想法便是，如果真到了危机关头，他定然不会叫苧汐可陷入危险的。
如果只能有一个活着，他必然会把活着的机会给苧汐可。这么一个聪明、可爱又别扭机灵的小丫头，她还那么小，还有很多年岁可以过，他才舍不得她有意外。
虽然两人想的原因大不相同，但最终的选择却是出奇的一致。不过，两人都是闷着只做不说的人，自然一时也不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虽是这样想着，但两人都没有想到，原本随口说说，不久便要面临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人吃饱后，为了让苧汐可不一直想着苧汐月的事情，暮炎玥主动的说及了自己刚刚在梦境中看到的事情，他一手搂着苧汐可的腰，一手拍着她的背，颇有一种父亲哄女儿睡觉的感觉。
“你们进去后我也闻着那香味昏迷了过去，在梦境里，我见着了我从未谋面的父亲。”暮炎玥音调略微有些悲伤，他低笑出声，“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父亲。”
“哪怕母亲一直告诉我，我父亲是天底下最能干的父亲，是最英明的君王，我从来对他就没有好感。作为一个帝王，他轻而易举就让自己亡了国，国破家亡，妻离子散。”
“你说，这般无脑的男子怎么就成了帝王了？听母亲说，是因为，咳，汐圣女联合了几大世家，进行逼宫，但几大世家临阵反悔，要赶尽杀绝。”
“最后，汐圣女不得不逃走，而我父亲则为了保护我母亲和她肚子里的我，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封印了暗道，将我母亲送了出来，自己则与世家家主同归于尽了。”
“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早已无迹可寻，就像当年震撼大陆的圣女族异术，抑或皇族的术法，如今已大多无人知晓。呵，哪怕是我这个正统的皇子竟都一无所知。”
“世间之大，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哪里有什么亘古不变的，国家，亲人，朋友，都抵不过岁月的流逝。在母亲去世后，我和楚红卿一同被抓进杀手组织训练。”
“正是那段时间，我被养成了一个杀人机器，”暮炎玥看了看自己双手，“中摄魂后发狂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自己本身成了一件武器。”
苧汐可听得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暮炎玥把头抵在她头上，又道：“不过，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东方国先帝去世后，我便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人。”
“他们都想要我的命，在杀手组织那些年，他们想必十分欢喜，以为我终于死了。”暮炎玥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可惜了，我活了下来，将整个组织的人杀了个干净，回到皇城。”
“东方辰已做了皇帝，他很意外，却装作悲痛的模样。随后传来北疆危机，却毫不犹豫的将只有十五岁的我派上了战场。在皇城，人和人充满的算计，任何没有实力的傲骨都会被扼杀。”
“所以，在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才会那般……咳，刁难你。只是希望你可以明白这个道理。可可，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不情愿的事，但无可避免，我们只能坦然接受。”
“像当初的我，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却还是在强大的求生意识下存活了下来。”暮炎玥微微垂眸，“然而你……”说着就顿住了。
因为，苧汐可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他无奈的笑笑，将一旁的披风给苧汐可披上，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柔声道：“现在你还有我。当然，三生有幸，我终于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