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冷眼地看着井中的浮上来的气泡越来越少，直至一个也没有，便喃喃道：“只怪你是秦仙凤的人，给你留个全尸，让你干干净净地走，也算仁至义尽了。”随后掸了掸自己的衣袖，神情漠然地回去向顾明月复命。
她丝毫不担心宫女的尸体因为浮起来而被人发现。这正是她选择来冷宫的原因，冷宫本就地处偏僻，而且荒芜又晦气，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会愿意踏足冷宫的。而她选的那一口井，在清冷的冷宫中也算是偏僻的，由井壁上密密麻麻的一层又一层绿色和灰褐色相见的苔藓可知，这口井，早已荒废多时了。
就算真的哪一天有人真的会来看这口井，至少尸首也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了，而更大的可能，则是只余一副森森白骨。
“回禀公主，已经处理干净了，确定没有留下手尾。”月娘又跪到了顾明月身前，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做得很好！”顾明月赞许地点头，道：“你起来说话吧。”
“多谢公主。”月娘又是一叩首，才慢慢站起身来，恭谨地躬身垂手立在一旁。
顾明月又低头去把玩扳指，意味深长地问道：“月娘，方才你一眼便认出了秦仙凤那边派来的细作，那么，据你留意，那个贱人在本公主的身边，到底安插了多少细作？”
月娘略有迟疑，道：“应该是没有了。也许皇后也考虑到人多了会容易露马脚吧，但奴婢并不敢确认”。
顾明月点头，表示理解，又沉声说道：“那贱人必是将本公主视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本公主并没有与那狗皇帝圆房，便如此着急在本公主身边安插细作，每次碰面也都是针锋相对，咄咄逼人，本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她，如此重视本公主。”
想到刚才那名宫女，顾明月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神色阴森如冰：“可恨方才那名该死的细作，眼下你虽然说已经将她处理干净了，我们的计划和你的身份并可以泄露出去，但少了一个关键的细作，她必然会很快发觉，并心生警觉！”
顾明月越说越急，最后还气得跺了脚：“那贱人一防范，我们更加难得手了。短时间内，恐怕我们是得乖乖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那贱人继续蹦跶了。”
顾明月拍桌子的时候，月娘仿佛没听见似的，连眼神也没有动一下，直到等顾明月把话说完，才道：“公主思虑周全，奴婢佩服！当年与奴婢一共安排进这圣武后宫的，还有一些人手，奴婢们都可供公主差遣。”
听月娘说在圣武后宫中还有其他的人手可用，顾明月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不禁喃喃道：“如此便好，本公主便不至于人被困在寝殿，而缚手缚脚地只能听天由命了。”
随后，她又对月娘说：“眼下不方便，就不麻烦所有人来面见本公主了，免得被那贱人的爪牙摸到什么蛛丝马迹。由你安排人手，要机灵些的，去密切监视那贱人的一举一动，再由你统一向我汇报，若那贱人一有异动，即刻来禀报！”
月娘领命离去。顾明月半躺在椅子上，以手扶额，想到拔掉了一枚秦仙凤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她同时也知道，秦仙凤是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自己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当天夜里，秦仙凤便听到自己的心腹内监来禀报：“皇后娘娘，月贵妃那边的棋子……没了！”
皇后惊诧，端起的茶杯也忘了往口中送，直勾勾地逼视着自己的心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心腹内监连忙跪下请罪，颤声道：“奴才……奴才也不知，只是到了每日固定对接消息的时辰，奴才左等右等也不见来，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奴才心中不安，便去了月贵妃寝宫，找了个小宫女，以老乡送家书的名义，让小宫女去将丫头找来，谁知那小宫女说一早便没再见过那丫头了。想是……想是，已经被发现了。”
内监将头伏得极低，一动也不敢动，能在秦仙凤身边跟了那么久，还成为了她的心腹，他是很了解这位皇后是多么阴险暴虐的，因此禀报完之后，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可惜了。”皇后重重地将茶盏放回茶案，道：“这丫头是跟过本宫的，从来做事用心，谨小慎微，最是低调，性子也好，又有全家老小的性命撰在本宫手中，深得本宫信赖。怎么就被顾明月那浪蹄子发现了呢？”
内监小心翼翼地问道：“此事，可需要奴才安排人手去查？”
秦仙凤斜斜睨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内监，冷声道：“有什么好查的？左右不过是被发现了便遭顾明月那浪蹄子灭了口，既然已是死人，还为她费事作甚？至于她的家人，找时间做了，免得他们不安分，在外面传本宫吃了他们的女儿。”
饶是内监心腹跟在秦仙凤身边多年，惯知她的手段有多卑鄙下作，听到她将一家人的性命说得这样轻飘飘，也不由自主地身子一僵。
随后想到自己宫外的家人，内监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如果违抗皇后的命令不杀那名宫女的家人，那么皇后便会派人屠戮他的家人，而他当年自愿选择受宫刑，不过就是为了家中的日子好过些，便只能硬着头皮领命道：“奴才遵旨！”
“等等，”皇后状似漫不经心的望着自己手上精致的祥云纹镂空护甲套，道：“那浪蹄子能悄无声息的除了本宫的棋子，必然不简单。你去安排人，给本宫将那蹄子盯好了，找机会对她下手！本宫要的是她永不能翻身，最好死得透透的！”
随着尖锐刺耳的“刺啦”声，尖利的护甲套在光滑厚实的黄花梨茶案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秦仙凤抬眼望向内监，眼神凌厉而阴狠，道：“若再有差池，你知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