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可有适合我换洗的衣裳?”青翎迟疑到。他是一点也不介意白阡先前所说，他说的也没错。
“有，去年阿青这木愣子，弄错了码，废了我一匹缂丝的云锦纹……你瞧着我笑什么?”白阡扯着嘴角笑说，见他只是瞅着自己笑，怪声问到。
许是身子不爽利，使得他粉嫩的皮肤渐渐透出淡青色来，与粉色搅和着，使他面色有几分难看，但是，说句实诚话，你看着他，他的脸，那种颜色在他脸上，总归你不会认为他难看就是了，他本就好姿容。
青翎低眼瞅着他，凉凉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嘴角擒着一抹笑，见那青色眸子微颤、心尖微刺，下了嘴角笑意，淡声说到：“没什么，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换上你早已备好的云锦华裳，只愿你当真能欣喜，不负我这番心思。
白阡听言，抬手去摸脸，心中却想如何这般看着自个，难不成我脸上有花不成？
青翎何其敏锐，单一眼，就懂了他在想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他肚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他都知道。
青翎往外看了眼，见阿青迟迟未来，大倘着门，寒风吹进来，拨动珠帘门上下垂的珠玉，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又透过幔帐往这边吹来，经过暖盆，寒风化作暖风，拂在他二人身上，将无形化为有形。
白阡找话聊，“你说，我到底还能活多久？这个冬?”带着些执念，好似他俩之间只能说生死一般。
青翎听声又转回眼望着他眼，不再去看他脸，只专注着他那如温泉水般清澈带温度的眸子，凉声说到。“阿青这么磨蹭，怎伺候得了你?”
白阡望着他，嘴角一勾，想笑却是不能笑，头脑发昏，肚中又是抽痛，揪得五脏六腑都痛，张着嘴想要指责他退避话题，却又埋头吐出一口血来，断然是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了，就这样吧！
等这残破不堪的身子，通过这嘴呕干了血，没了力气去指责去问了，这答案不就明晰了，还需要问什么人呢！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白阡望着地上那一摊血水发呆，思路清晰的想着关于他自己的生死之事。
甚至上，他还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到了他死后，青翎会怎样，会不会念着自己的好，到自己坟前来敬一杯碎玉酒，拔一根坟前草叼着，摔碎酒碗，扬长离去，在夕阳下留给自己一道叼着草的孤寂身影。
那破碎的酒碗，就当是他想要碎了这一世念想，只愿来世，不做兄弟。
青翎垂眼看着他呈给自己看的黑色脑背，余光瞄见地上嫣红的血迹，鼻尖嗅着这淡淡血腥味，脸上肌肉僵的不行，竟是连说话都得抖搂几下嘴皮子，才能将话尽量说的平和，不让人一听就明了他的情绪。
“吐了，就舒服了。”青翎僵着声调说到。
白阡抬头来眼他，忽的一笑，如玉面庞又皱成一团，疼的。额上又滚涌出几颗润色的汗珠儿，沿着鼻沟一路滑到嘴角，挂拉着像是不魇足的小兽，嘴角垂涎、欲滴。
青翎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蹲下身来，曲指去揩他唇边汗珠，淡淡的说到：“什么时候去一遭漠北?我在漠北等你。”
白阡垂眼感受着他指尖灼热的温度，不曾去想漠北如何，只朝外喊了句，“阿青，你这木头，还不来……呼……”喊完喘着气的偏头看他，额上汗水如注，不知里襟是否也汗湿了。
“我去看看！你先躺好，别着了凉。”青翎将他掖回锦被里，探了探颈后衣领，确认是湿了，只得出去寻人。
白阡点头，默不作声的望着他，有些累，干脆就闭上了眼，许他快去快回。
青翎见他如此，转身往外踏步，轻掀了珠帘出去，穿过暖阁，进到厅，缓步迈出门，往廊道上望却是不见人。心中起疑，抬步往小厨房方向去。
廊道上灯烛在寒风中飘摇，身不由己，以至于光线忽明忽暗，在他俊朗的脸颜上投射晦涩的光线，拒绝人窥探内心。
廊道上空旷的紧，尽是一盆花草也不摆，也不知白阡是如何作想的!
突然寒风迎面飘来，一缕血腥味随着寒风飘送到他鼻尖下，瞬时又随着冷风消散在脸两旁，隐进脑后发香下，无处可寻。
青翎步子微停，四下看两眼，确认无人，抬步匆匆奔向小厨房，却见房中搁着一盏从正房移来的灯烛，正照着水缸，水缸的盖大开，不见旁的人。
青翎心中疑虑，想夺步回去，去到白阡身边，可，又怕他……几番挣扎，还是抬步到水缸边借着都灯光往里看，缸中清水早已化作血水，平静的凝成一片血色，微突出一块黑色来，凝神看，可瞧出是人的发顶。
可猜得，整个人被泡在这满是血的水缸里，可能这血也是他自己的。
青翎伸手扯着人提起来看，水声哗啦，都是鲜血淋漓的声音，仔细一瞧，却不是阿青，心中大石下了一半，叹了口气，将人又扔回缸里去，又惊起一片水声，随手将缸盖给推了回去，死了就死吧！
随手抄了桌上灯烛往外走，刚迈出房门，手中灯烛便被扑来的风给吹灭，好不容易亮堂一些就又暗了下去，青翎清冷的眸子也随之眸色一沉，正面望进去却是有些压抑，不知其中翻涌什么思绪。
青翎停了会，望了眼手中冷去的灯烛，随手抛了丢在路的一侧，滚落到枯草堆里，就像是他先前丢回缸中人一样，灭了就灭了吧！
丢了该丢的东西，似乎走路都轻松了那么几许。
青翎又快步穿过廊道走回主房门口，余光瞄到庭中柿子树上挂的一角布，撤步过来，抬头往上看，是阿青身上的布料，在寒风中滴血，一滴正落他左下眼睑处，沿着他抬头的弧度在他脸颊上攀越，冰凉是唯一的感触。
青翎抬手将脸上血珠抹去，在脸上留下一道指儿宽的血迹来，青翎本想用那帕子来擦，又舍不得别人的血沾染了自己的帕子，阿青与他到底是不同的。
青翎在心底将两人比较了一番，蓦的将人丢到一边去。懒得管了，死了就死了吧！虽没见到人，不，是尸体。
遂，迈步去寻白阡。穿过厅堂进去，到暖阁，见微动的珠帘，心中悬的石又回到了原位，指尖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里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