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殿大门轰然被人推开，一线天光涌入昏暗的大殿内，让凌玥的眼睛不适地眯了起来，半晌才缓缓睁开，向来人看去。
陌千夜立在殿门出，冰冷如寒冰的目光在殿中扫过，落在凌玥身上的时候眸中先是一暖，随即更加冰冷几分。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凌玥额头上红肿的淤痕。
这样的痕迹他并不陌生，幼时他与兰若嬷嬷在宫中艰难求生，没有少被宫中的妃嫔们为难，这样因为用力叩首而留下的痕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伴随着他。
可是，如今见到同样的痕迹出现在凌玥的额头上，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快走几步上前，陌千夜立在凌玥身前，垂首看着只到自己胸膛的小脑袋，声音有些艰涩，“你……怎么样了？”
凌玥抿了抿唇，微微摇头，没有说话，眼神瞥向内室的方向。
陌千夜顺着凌玥的视线看过去，正一双皂靴绕过从屏风的间隙若隐若现，脚步声向着二人靠近。
陌千夜便明白，这是有旁人在场，凌玥不方便回话。
果然，见凌玥垂首后退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礼数周全地一礼，“方凌玥见过四王爷。”
陌千夜的眉头及不可见地一蹙，下意识地觉得凌玥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眼看着屋内的人就要出来，他也没在纠结，摆手道：“不必多礼。”
凌玥方才起身，就见海公公脚步匆匆地从内室赶了出来。
见陌千夜就这样闯进来，心中暗自庆幸太子已经早走一步，没有撞个正着，忙迎上去，堆起一脸笑，道：“四王爷您看，奴才方才已经说了，皇后娘娘并不在此地，这回您可瞧见了吧？”
陌千夜深深地看了凌玥一眼，勉强压抑住胸腔中的愤怒，冰冷的眼神扫过海公公，微微缓和了脸色，道：“是吗，本王看不见得吧？”目光落在凌玥身上，陌千夜沉声问道，“若不是母后的懿旨，难道还有旁人敢在母后宫中责罚堂堂一品大员家的家眷不成？”
这话便是再责问凌玥额头上伤处的由来了。
海公公被陌千夜的威势所慑，背后被冷汗浸湿，原本就弯曲的脊背弯得更深了几分。
“这……这奴才可就不晓得了。”
言罢，海公公扫了凌玥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凌玥虽心中恼怒这阉奴竟也敢仗着太子的势警告于自己，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让太子看出自己不对的时候，只能隐忍着主动将方才对太子说过的话重复了一番。
陌千夜见凌玥眉目之间隐有怒色，却一一隐忍了下来，颇有几分怒其不争，脸上淡了几分，不再看向凌玥，对海公公道：“原来如此，倒是本王误会了。本王听说，前段时日本王重病的时候，母后甚是记挂，这才趁着几日入宫议事的机会急着来拜谢母后，也好让母后安心。”
“王爷孝心天地可感，奴才真是替娘娘宽慰。”
海公公笑得更加慈和，陪着陌千夜做戏，还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借机擦去额上的冷汗。
“王爷的孝心奴才定然会一字不差地转告皇后娘娘，只是娘娘今日邀请了众女眷入宫，此刻实在是分身乏术，不便召见王爷，您看……”
海公公的话未尽数说完，只含笑看向陌千夜。
陌千夜来此，本就是因为收到了燕飞的消息担心凌玥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如今御书房那里皇上还在等着他，他也着实不能在此处久侯。
“是本王莽撞了，这就离去。”陌千夜一顿，转向凌玥的方向，神色自然地道，“方小姐不是也要去宴会那儿吗？不如就与本王同行，如何？”
凌玥一顿，没想到陌千夜竟在海公公的面前与自己表现得如此亲昵，既担心海公公看出不对禀报给太子，也怕为陌千夜招惹祸端。
顿了一瞬，凌玥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拒绝陌千夜，否则便显得太过刻意了。
凌玥福了福身，顺势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四王爷了。”
陌千夜这才满意了几分，拂袖转身，“走吧。”
身后，凌玥抬眸看了眼海公公，见海公公点了点头，才给了海公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任由海公公自己琢磨，转身快步跟上陌千夜往椒房殿外而去。
至于海公公会如何理解她的暗示，就让他自己想去吧，想得越复杂越好，最好再没有心思想陌千夜为何会带自己一个官员之女离开。
毕竟，她什么也没说不是吗？
一出了椒房殿，凌玥远远就见到燕婉正焦急地向殿内眺望着，一见到凌玥与陌千夜一前一后出来，眼中一亮，忙迎了上来。
“姑娘，你没事儿吧？担心死奴婢了。”
凌玥见燕婉急得眼眶都红了，忙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
燕婉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凌玥额头上的淤痕，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忙掏出随身带着的药膏处理伤口，口中自责道：“都是奴婢没用，让姑娘一个人去了。否则，就算是以身相替，奴婢也绝对不会让姑娘受这种委屈的。”
看着燕婉眼中真切的关心，凌玥心中对这个来自己身边不久的丫鬟也多了几分真挚，任由她为自己简单处理了额头上的淤痕。
“好了，待会儿在宫宴上小姐我可还指望着你护着我呢，哭丧着一张脸，像什么样子？”
燕婉闻言，忍不住被逗得笑了出来，坚定地点头道：“姑娘放心，燕婉定会好好护着姑娘的。”
陌千夜在一旁看着二人上药，见燕婉处理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打断了二人，“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且随本王来。”
凌玥也知道这椒房殿外着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未作反驳，落后了陌千夜半步，沿宫中小径往御花园中行去。
待到几人远离了皇后的宫殿范围，陌千夜微微放慢了脚步，想要与凌玥并肩而行，却发现凌玥竟也随着他的动作放慢了步伐，始终落后在他身后一射之地。
方才在皇后宫中察觉到的不对劲儿又冒了头，陌千夜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凌玥，见凌玥垂首不肯抬眸看自己，愈发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