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
凌世天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凌若冰脚步一滞，停了下来，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去。她始终低着头，听见凌世天追上来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抬头回望。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凌世天厉声道：“曾经信誓旦旦跟我说的话，你全部都忘记了不成？”
“我没忘，但这并不是我理解的方式。”
“可这是最快捷的方式。”
凌世天说着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凌若冰耳尖地在那声叹气中听出了说不清的无奈与沉重。
她慢慢转过身，眸光暗沉，轻声疑惑地问道：“难道，把我明码标价地卖给夜琛，在你看来就是最便捷的方式？”
凌世天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慢走向沙发坐下，办公室里光影浮尘，在阴暗的光线里，向来神采奕奕的凌世天，似乎也开始变得苍老起来。
“坐下吧，我慢慢跟你说。”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凌若冰眸子里一半是好奇，另一半，却被没由来的恐惧支配，她脚步顿了顿，有瞬间想要逃跑的冲动，但又突然镇定下来。
她当然不任何人都想知道，凌氏集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夜琛会大言不惭地说出能够轻易兼并凌氏集团这样的话来。可是，当秘密摆在她面前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恐惧，却在无形中影响着她。
凌若冰深吸了口气，缓缓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她和凌世天离得很远，好像准备在下一秒夺门而出。
“早在两年前，凌氏集团的资金库就开始亏空，两年前，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凌世天深沉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凌若冰，凌若冰红润的面色刷地苍白，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她毕生难忘。
突然，凌世天又长叹口气，沉声道：“你只知道我当年无情无义将你和你妈赶出凌家，却始终不知道你妈当年做了什么吧，她那个时候，几乎将整个凌氏集团搬空，大笔资金转移，到现在也没有追查回来。”
“你怎么就这么确信，这件事是我妈妈做的？”
“呵，”凌世天轻笑，“除了她，还会有谁？谁有能力暗中进行凌氏集团大笔资金的调动？”
的确，除了凌世天自己，也就是有当时的黎皙才能做到。
凌若冰红唇微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她想辩解，想说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在面对凌世天罗列出的确凿的证据时，她才恍然觉得自己的辩解是多么的无力苍白。
凌世天继续道：“凌氏能够支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眼下有个大好的机会，让凌氏集团摆脱持续了两年的资金危机，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可是这个风险，有为什么是由我们自己承担？为什么不正式提交议案，通过凌氏集团董事会通过，然后实施，这样，我们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面对凌若冰振振有词的质询，凌世天一时哑然，他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盘算，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凌若冰知道。
他浓眉紧皱，颇为认同地点头道：“没错，你说的很对，但是董事会不常开，这个你也知道，和景天国际的融资案迫在眉睫，要是等到走董事会那边的程序，这件事说不定就黄了。”
看似推心置腹的交谈，却处处是谎言和陷阱。
凌若冰秀眉紧皱，她仔仔细细地分辨着凌世天话里话外的真实，最后还是不敢置信地追问：“所以，你还是没有改变最初的主意。”
所以，只要夜琛向凌世天开口，凌世天就会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出去。就像送走一只宠物狗，或者送去一份礼物那样。简简单单，毫无留恋。
凌世天面带纠结，他脸上深深的褶皱在他复杂的表情下更加明显：“你也要替爸爸想想。”
闻言，凌若冰一颗起起伏伏的心突然就往下沉，再也激不出半丝风波，她眸光低垂，轻轻咬着唇，无论凌世天接下去又说了什么，她都不再言语。
快要下班的时候，宏伟将刚做好的文件摆在夜琛案头，正准备退出去，便听见低头审阅文件的夜琛沉声问道：“让你办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都办好了，跟黄董、季董那边已经拟好协议，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进行。”
“凌世天那边开始放出想要卖出手上股票的风声了吗？”夜琛将手里看完的文件放到一旁，总算抬起头淡漠地看了宏伟一眼。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多方打听，一有消息就会禀报您。”
夜琛幽沉的眸光微沉，他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翻看，低身道：“行了，你出去吧。今晚不用加班，忙完手里的工作就快些下班吧。”
宏伟困惑道：“那您呢？”
只是这一次，宏伟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夜琛深黑的眸光紧紧锁住文件，仿佛要将那几张单薄的纸烧出洞来。
凌若冰拒绝了和凌世天共进晚餐的邀请，为了避开夜琛派来保护监视她的那些人，凌若冰特意从侧门出去。
但是，直到她走出凌氏集团，脑海中都还在不停地回荡着凌世天苍劲低沉的声音。
她精密有序的思维有些混乱，像是明明抓住了某条线索，却怎么都理不出头绪般的困惑。
经过时间的推移，凌世天低沉的声音在凌若冰记忆力显得有些不真实。
“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瞒着你，我门现在手上的资金其实并不足以支付这次融资案的投资金，所以，我想了些其他的办法。”
“我们住的房子和仅剩的几处房产，用作抵押贷款可以贷出两亿资金，但是现在还有两个亿资金的缺口。”
“所以，我打算卖掉手里凌氏集团的一些股票。当然，不会卖出很多，不过，即便这样，若没有夜琛的支撑，想要筹齐两个亿，也很困难。”
“我打算，将手里的股票高价卖给夜琛，这其中具体的操作，还是要由你出面解决。”
……
由她出面解决，凌若冰满脸苦笑，她当时恨不得将手里的凉茶泼到凌世天脸上。
这些猥琐的主意和饱含贪念的目光如影随形，凌若冰避开周围拥堵的人群，往条荒僻的小巷走去。
就在这时，前方有汽车尾灯一闪而过，那熟悉的橙黄的灯光瞬间就吸引了凌若冰的注意，她警惕的目光紧紧追寻。
那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一间不起眼的私房菜馆门外，凌若冰躲在暗处，亲眼看见曾云翩跹的身影从车上走下，瞬间融进私房菜馆暗沉的灯光里。
等那辆车开走，凌若冰才从阴暗处走出来，她站在私房菜馆门口打量，根本不去门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的警惕目光。
“这位小姐，请问你有预约吗？”
凌若冰愣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门童更加趾高气扬，盛气凌人道：“我们店每天只接待三桌客人，要是没有预约，请您改日再来。”
原来如此，凌若冰脸上换了笑意，她往门童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我不进去，就想问问，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是跟谁一起的？”
“这可是客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您。”
凌若冰自讨没趣，憋憋嘴，转身离开。
但区区一个门童，又怎么能够拦住她？
凌若冰裹紧了上衣，在阴影出站了很久，才等到曾云从私房菜馆里走出来，她仍旧孤身一人，钻进车里便干脆利落地离开。
又过了会儿，果然又有个穿着不菲的休闲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就着昏暗的灯光，凌若冰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人是谁？
他不就是凌氏集团董事会的云厉副董事长！
凌若冰心里鼓声如雷，震得她有些眩晕。怎么会是这个人，凌若冰还记得，当初联合董事会发起罢免凌世天董事长职务的人，不就是云厉？
昏昏沉沉的灯光将云厉坚毅的侧脸照亮，他像是在门口等车来接，忍不住抽出根烟来抽，他低着头沉思，根本没有注意到凌若冰的窥探。
直到云厉乘车离开，凌若冰都还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得动弹。
她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当初在酒店看见曾云挽着男人手臂离开的背影，难不成，那个时候的那个男人，就是云厉？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
凌若冰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凌世天低沉的话语像是一阵阵魔咒在她心里响起。
两年前，除了凌世天和黎皙，还会有谁能够转移走凌氏集团的大笔资金。
如果不是黎皙，那么会不会是凌世天，或者，确切地说，背后真正转移走大笔资金的人，其实是曾云……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曾云
想到这里，凌若冰突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伸手搓了搓胳膊，面色苍白地摇着头转身走开。
如果她这个时候回头，定能看见身后那道沉重警惕的目光。但是她没有，凌若冰低着头走出小巷，而在她身后，那道目光的主人，却突然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