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疼的，我知道。
我自那日回了自己院落之后，心情便始终是郁郁寡欢的，甚至我并不清楚，我那日究竟是怎样被互送回到自己的院落，又是怎样的由着红菇为我卸妆，为我除去衣服，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有不知晓我怎样睡去，怎样安歇。
我都不清楚，都不懂的。我甚至不知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我想将红菇送给皇上，想让红菇得到皇上的宠爱，想要红菇在皇上身边儿为我做事。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的好好的。都想的极为完善，而那都是建立在我并不对皇上动心的前提之下。如果我不爱皇上，那么一切好说，一切解决。然而我却是……对皇上动了心思。
那么我若是再将红菇送给皇上，让皇上宠爱，却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了。
我也无法面对红菇，我不知道我图的是我对她口口声声许诺的一切究竟能不能实现，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中，面前却是枯燥的，我以前从来都不爱读的兵书。我轻轻的翻了一页，心中却是又想起了皇上那晚上接着为我讲述的故事。
那样深情的一个故事啊……
那个漠北的公主，为了皇上，看透了皇上的计划，却是对皇上情深如海。故而抛弃了自己的一切，放弃了漠北的威严，为自己的王族留下一个坦然的后世，也为皇上谋求一个坦途的未来。
我真的不知晓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才可以让这个本来应该柔弱的女子变得坚强。
变得那般的洒脱，更胜过男儿。有牺牲，有果敢，有魄力，有担当。如果那位公主是个男儿生，想必却是会博得世间不知多少女子的喜爱，使世间的女子都对其爱慕，为之疯狂。
我想，若是这个人，真正的与皇上在一起，成为了我朝的太子妃，成为了我朝的皇后。那么想必，也是我朝的幸事。
这位公主，与我朝的皇上，与那个我爱的男人。真是相得益彰。
他们之间，不是如我等平凡女子那般附庸，而是势均力敌，两个人，都足以与对方匹敌。他们可以并肩的站着，看着这世间沧桑。
然而却是一切的一切，都如浮光掠影一般。因为那位漠北公主的死去，都成了一个不能实现的故事。
而那位漠北的公主，有着我皇族的血脉，喜爱我朝的文化。却被漠北的王，葬在了漠北的皇陵。
这是一个传奇的女子，而我却不知晓，她在那样寒冷的墓地中，究竟会不会思念我朝的土地，思念我朝的君王。
她有没有将我朝视为她一半的故乡，想必……是有的吧。
正因为有，所以爱上了我朝的文化，我朝的服饰，学会了我朝的语言，也……爱上了我朝的男子。
那么，在那寒冷的漠北皇陵，她是否会觉得，月是故乡明。
想必，也是有的吧。
而我却也在昨日听了皇上为我讲述的这个故事之后，却忽然懂得了皇上为我们赐下不同的书籍这个道理。这却不是他没有理由的选择，而只是随意为之。孟清秋并不是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只是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知晓，可以洞悉。
故而她没有采用最笨也是最聪明的方式，便是自己偷偷摸摸的找来那样枯燥的书籍，好端端的阅读一番，而又在皇上提及的时候，产生一些见解。
想必这都是孟清秋不屑为之的事情。
而却是对于这件事情，最为正确的事情。
皇上只是希望能有另一个人，开始阅读这些书籍，知晓这些书籍的含义，与他真正的探讨，而让他能有一种，重新拥有那位公主的些微感觉。
而他便是照猫画虎的采用了先皇所采用的方式，或许先皇是意有所指，真的有所暗示，那么皇上却是目标真正清晰明确。他想获得一个真正喜爱兵书的女子，想要拥有一个——翻版的漠北公主。
我想我知晓了这个消息，心中应当是难过而悲痛的，只是此刻我却似乎了然为何我云姑姑盛宠无量，一直持续了这么久的时候。
确实因为我云姑姑学得，最像那个女子。
她自然是聪明的，所以她也自然是恰好读了院落中的书卷，便理所当然的脱颖而出，得到了皇上的喜爱。而皇上喜欢，她便也接着读下去，如此良性循环。
悲凉，却又感慨。
悲凉的是我云姑姑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以为是盛宠无边无人能及的，可实际上，她却是可以替代的，而本身，便是另一个人的翻版。
感慨的却是虽说我经由皇上这喝了一些酒，又听了我的曲子有些癫狂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故事，懂得了这个道理。
可我却有些无可救药的对皇上心生好感，有些无可救药的沉沦下去。
所以虽说我知晓……却仍旧是要去做这件事儿。
便如同我此刻面前摊开的这本枯燥乏味的《孙子兵法》，都是我以往所全然不懂得事情，而今时今日，为了得到皇上的喜欢。我却是要强行忍耐这份枯燥，强制自己看下去，好希望下次有机会与皇上对坐，或是泛舟湖上的时候，他问起我来，而我能回答的出来。
虽然那下一次遥遥无期，虽说我不知晓皇上此次对我吐露真言，接下来对我究竟是什么态度。
或许……也是好的态度吧。
便如同那第二日的封赏，那样的厚重，那样的尊贵。便叫那么多人都来奉承，一个接一个的，络绎不绝一般。
便好似我便是这宫中的新宠。
只是，却也只有封赏。
皇上那日并未要了我的身子，只是在我轻轻触碰他后背的时候突然抱住我，为我将这故事讲完，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知道，他在思念另一个人。
而我透过画舫中一点点儿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月亮，却仍旧是觉得。
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