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能感受到我在慢慢陷入这宫中的漩涡，一点儿一点儿的，似乎有什么在将我整个人向里面拉进去，只待我有朝一日一着不慎，便会将我尽数吞没，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我虽说也在害怕，也是惶恐，却还是顺着那样的不可抗力深入，直到整个人都处在漩涡里面。而我进入了漩涡，又不得脱身，便又极力想向着漩涡的最中间，那看起来风平浪静，而又分外凶险的地方过去，这样的心态也令我有一种悬崖上瞧风景的既视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身在宫中，本就如同进了一个大漩涡一般。没有本事的人挣脱不开，甚至感知不到，而有些头脑的人知晓在漩涡中，却依旧是挣脱不开，逃离不了。
想到这儿我也只能是微微再叹口气，而春花见我叹气，却以为是自己的不回应惹得我心中不太舒畅。故而匆忙便道，“贵人您莫气，奴婢……”
“奴婢只是在思索方才贵人与奴婢所讲的事情，却万万没有想到惹贵人不快的意思。还望贵人切莫动气，千万别坏了这身子。”
我听得春花这话，本来犹如坠入冰窖，感慨着自己的这种想法，倏忽间便被注入一股暖意。也所以便想的了在这宫中依旧温暖着我的人。却也本来如此，我与孟清秋同是聪明的人，同样利落，为了目的不太在意手段。只是有些事情我独独与她不同，我交人凭借的是感情，而孟清秋所凭借的，依旧是头脑。
我能感受到温度，在这宫中依旧有着事物温暖着我，而孟清秋，则未必。在我看来，她好似时时刻刻在演戏，唯有在我面前，揭露真面目做些交易的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孟清秋。
想到这儿，我似乎又发现了一件春花一直担心着，却始终未敢问我出口的事情，我依旧没有同以往那般轻易的握住她的手安抚。只是略微偏着头，好似看向她，又好似看过她，唇齿开合中轻轻得道，“我知晓你担忧你得红菇姐姐，生怕我因为这事儿不再好好对她。只是这也是你多虑，我既然想要救她离开皇后，便必定不会抛开她。”
“你红菇姐姐是个聪明人，从小受了许许多多的苦，平日里察言观色的本事甚至连我都自愧不如。”我目光依旧有些飘忽着，遥遥的看过春花望到远处去，“说的功利些，她是一把很好用，也很趁手的武器。我能用来攻击他人，也能用来防卫自身。”
说到这儿，我却将目光往回来，不再那么毫无目标的看着远方，便是直接的盯着眼前的春花，春花的面色有些小小的惊慌，好似从未想过我心中竟然有着如此功利的想法。
而我却也不解释，只是脸上带了些笑意，依旧望着她的脸，“而若是说是带些感情的说，红菇素来待我极好，为我明里暗里做了不知多少的事儿，也为了我操碎了一颗心。这般的人儿，即便是犯了些错事儿，又是身不由己的原因，我何尝会不饶过她？”
我盯着春花脸上的目光聚焦着，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主子，是何等不通情面之人？”
这最后一句话，因着有些严肃，我便稍稍带了些戏谑与她讲述。而春花的神色，在听得我最后一番话之后猝然便回了温度，又带着一些惊讶，似乎也是从未想过，我也有如此想法。
而我心中却是暗暗叹气，他们这帮丫头，学的却是一点儿也不够精明。为我做了些什么，也从来不与我讲，似乎一切都要全然隐瞒，若非是我还算心细，一点儿点儿的也知晓了他们的心思，只怕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一帮不够上心的丫头。
左右这话题也是被打开来，我便也不介意对春花多说些什么。而春花听得我最后一句带着点儿戏谑的疑问，本是想要反驳定然没有此事，却被我按住话头，依旧是由我接着说道。
“我知晓你年纪与我相仿，按理来讲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只是你要知晓，在这深宫中，却断然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年纪故而为你少些手段。”
“你是聪明的人，我晓得的。什么话我说一遍，你便也记住了。”我看着春花的眼睛，似乎想要透过这双还未经过什么事情污浊过的眼睛看到一些往事。那双眼睛黑黑的，向一潭幽深的古井，藏着那些我曾经认为美好的事物与感情。
只是如今，却已经渐渐被我眼中的世俗与污浊覆盖，我却再也找不到了。我略微晃了晃神儿，便接着对她道，“但你也要记住，很多事情，仅仅只是记住却是不够的。你要变通，也要灵活。”
“这些你都能做到，你只是少些历练。”
“而我会让你去历练，我会给你机会。平日里，你切记要像红菇多学着些，不要生硬的去模仿，要学她的察言观色，也学她的为人处世。”
“春花，你且记住，我这话并非贬义。”
“只是你于我而言，若是用的好了，也必然是一把又快又利得刀。”
我对春花一一说着，说着说着竟然似乎少了些避讳，也少了些等级。便如同我对一个将要入世的孩童一般循循善诱，教给她为人处世，如何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也还要活的很好的道理。
我将这事情说的功利而客观，似乎把整个遮盖住的画布都掀开，生生的让春花直面这后宫森冷的表面。而本来我是想着让春水春花不要接触与我有关的重要之事，只是随着时间久了，仅有红菇一人，确实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
而春花春水又有这般的聪明，又被我发觉，若是就这样在我手中依旧做一个做些杂役的普通婢女，只怕是我也要觉得可惜。
我不知春花涉及了宫中各院的争斗后会不会怪我，只是我知晓，在这后宫中，若是没些能力，便也只剩下被人欺压的命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