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我这话，便又是轻轻笑了一声。
“筹码？若真是筹码，本宫便也大着胆子用了。”
“只是你尚未怀有子嗣，却想来也是不懂。有的时候，这怀有皇上的子嗣，却并非筹码，而是一张催命符。”
她声音倏忽之间变得有些蕴含冷意，便是隔着帘子我仿佛也能感受到皇后一瞬间冷冽起来的气息。
“你以为本宫陪在皇上身边儿十数年，虽说皇上对本宫不是十分宠爱，却也当真一个子嗣也没有吗？”
她再度将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仿佛爱怜一般的轻轻抚摸，“却是本宫怀有龙种的次数不止一次，可是能够成功降生的，却一个也没有。”
“若是你有一日，能够爬上皇后这个位置，你便也是懂了。”
“在这个位子上，会有无数人看着你，时时刻刻监管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看在旁人眼里，便是别有心机。这是身在其位的悲痛。”
“便是连子嗣，都不能那般轻易的拥有。”
我坐在原地，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瞬间倏忽冷意。
我不晓得皇后，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痛彻心扉的往事，才能有如今这般感悟。
而这个时候，我的心却似乎也有一些微微的痛意。
却是我原本觉得，皇后只是做了错事儿，便也应当收到惩罚。只是此时此刻，却是想着，这样一个连母亲都不能如愿以偿成为的人，即便是错事儿，却也当有苦楚。
而便是我犹豫纠结，想着这宫中。
许许多多的事情，也都是利益，大抵如此。
这般想着，我却是也只叹了口气，便与皇后开口道，“话虽说如此，只是事情却也有轻重缓急，那时姐姐说了这事儿，解一时之急，岂不更好？”
皇后却是一声冷哼，“妹妹你当真是在这宫中尚且经历的太少，你见着我这宫中那丫鬟，竟然也不曾知晓一二。”
“这太后，原本便是拿了主意要本宫下去，便是离开这位子。而我随时直接不如了她的意思，那么本宫，当更加危险。”
“而若是本宫下去了，离开这位子，却才是明哲保身。此后没有威胁，又有子嗣，才能安生的活下去。”
她仿佛叹了口气一般，“事到如今，本宫却是也不愿意再争什么，斗什么。凡事自由天定，天让我有，我便有。不属于我的，我也懒得去争。”
“只是能够在这宫中安安分分的活着，那便也够了。”
“这位置……您当着不留恋？”我听着皇后那话，虽说感觉情真意切，却也觉得终究差了一些什么，只是我却也不知晓，究竟差错在何处。
故而便也只好试探着问出这话，却也想着，能够解我心中疑惑。
“留恋？”她似乎是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句这两个字，随即便是直接掀开了帘子，露出一番她此刻的境况。
我却是见得了一个衣衫凌乱，发髻散开的女子。
竟似乎比昨日更为凄惨，也毫无身为皇后的威严。
她表示那般境况的，对我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本宫这样，却是还可以留恋？”
我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当如何去回答，皇后能够明明白白的将这境况告诉我，也使我始料未及的。
好在，似乎皇后也未曾想要我回答，这帘子也只是掀起来一瞬间，便直接又合上。
她的声音，依旧是透过那帘子传出来，“须知这凡事要有资本。”
“你想留恋这皇后的位子，也要有足够的家世，足够的实力。”
“否则无意于镜花水月，也无人会敬你。”
“若在这个时候，依旧是明哲保身，最为聪明。”
说到这儿，她便是又笑了。
“今日你来，本宫也知晓自己的气运将尽了，故而与你多说些。”
她见着我似乎有开口想要与她安慰的意思，却是也与我摆摆手，示意不必。“早在昨日本宫没能将这事儿藏住，这般早便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本宫便知晓，若是此次侥幸，便是因为本宫保住了这孩子。若是此次罹难，便是因为这孩子，也先于本宫去了。”
“故而你也不用宽慰本宫，这事儿，本宫比你想的明白。”
“只是你今日来看望本宫，本宫却也是开怀，有些事儿，想厚待你。”
说了这话，她似乎是靠坐的累了，整个人便躺了回去。
我坐在原处，却一瞬间有些觉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却也一时之间只能开口，便道，“妹妹谨遵姐姐教诲。”
皇后抬起手拨弄一下帘子，便道，“也非是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只是这事儿，却也属实。”
“须知你要知晓，你家中的哥哥此时是护国公，虽说军功得来的快，升的也快，没什么深厚的祭奠。只是那护国公，此时在朝堂上，也是有重重的话语权。”
“孟清秋那丫头，是孟太师之女。而孟太师这位子，清官。没有权势滔天，权倾朝野，却叫人舒心。故而太后，从那丫头进来，便想让她得了我这位子。”
“只是那时，你那哥哥尚未有什么军功，你也只有家中那平平无奇的家世，故而孟清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后来，你家中哥哥军功归来，若是他的妹妹依旧只是平平无奇的位份，却也叫人看的不愉快。”
“所以你升了贵人，却还不够。”
皇后这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却似乎是有些乏了。她便顿住，轻轻喘了口气，暂时停了那话题，却是对着我道，“你且为本宫倒杯水过来。”
我原本听得专心，此刻皇后突然之间停了话题，反而问我要一杯水，却使得我觉得有些分外的反差。
而我听了这话，却是也只好从原本坐着的那位子起来，便起身为皇后倒了一杯茶水。
只是在这倒茶的过程中，却依旧是使人心凉。
那水是冰冰凉的，甚至不是今日冲泡的茶水，而是陈茶。
我不由觉得有些难过。
却是炎凉人世，冷暖也要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