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暮听了玉树的话，心酸更甚。
箫元澈之于沈千寻是如此，她对于萧元翊而言，又算得上是什么？
想来必定是十分厌恶，哪里来的几分怜惜？
未免太高看了她了。
“不会的！”沈千暮浑身发颤。这曲儿，必定是要毁了我的！”
“主子！”玉树心中愈发难过，这会子知晓这人千般万般不容易，自然也是帮着她的。萧元翊这些日子又是如此猖獗，哪里像是个男儿汉，分明就是个吃软饭的无用之人。她向来看不惯此人，这会子愈发厌恨。“主子莫要多想，若是那人当真如此嫌恶主子，倒是不如往丞相府上去，那地方，到底是主子的家啊，夫人又是如此怜惜主子，不必跟着那人吃苦受罪！”
知晓玉树乃是好心。
沈千暮活到这份上，才算明白一二，有个知心知意的人，有多重要。是以对玉树也比往日要好上许多。这小妮子乃是旁人对她三分好，便是要还人十分的。这会子沈千暮倒是体会到了几分，那沈千寻的欢喜。
有个忠仆，到底不同。
她依旧惦记着被她打死的艳西，那时候，还不知晓收敛脾性，反倒是害了那人性命。现如今追悔莫及。
玉冠楼。
萧元翊正等着银钱来使唤，好容易见着那小厮来了，赶忙奔下楼去。朝着那人觑了一眼，冷哼一声。
“没用的东西，这才多少脚程，竟也要用一两个时辰！”
那小厮匍匐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也罢了，饶你一回，银子呢？”
那小厮愈胆战心惊，朝着那人说道：“还请大爷饶命才是，奶奶半个钱都未曾给得奴才！”
“什么？”萧元翊眉头紧蹙。“怎的？那婆娘好大的气焰，敢不依着我的意思？”
“奶奶还给大爷带了两三句话，只是奴才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
那小厮浑身颤抖，轻声道：“奶奶说了，大爷要么归家来，亲自找她要，要么，就自己找个营生，赚来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去狎妓！”
“哼！”萧元翊气得头昏眼花，好个沈千暮，这会子终究按捺不住，要露出本相来了。若是在前些时候，倒还会觉着对不住那人，只是今时今日，他通晓一切，哪里还会听着那人说话？现如今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倒是好的。这一回，必定要叫那人说的个清楚明白，也不知背地里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会子到底又是哪里来的脸面，同他叫板！
林萍因正自进门，见着那小厮在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笑意渐浓，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萧元翊的身子，轻声道：“大爷，好端端的，怎么这样动气？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不长眼的奴才，青天白日里头，说了什么蠢话，将大爷气成了这副模样？”
那小厮也不敢多话，兀自跪着，沉吟不语。
萧元翊也怕失了体面，拍了拍林萍因的小手，轻声道：“不妨事，这年头，少不得有几个不精神的奴才，我也就不在意许多了。你好生歇着，我有些琐事，明日再来！”
“明日？”林萍因挑了挑眉，自然也知晓这会子萧元翊囊中羞涩，她故作不舍，瘪了瘪嘴，小手绞着帕子，一脸委屈。“可是滢滢未曾伺候好大爷，惹得大爷嫌隙，这才要撒手去了！只是奴奴对大爷却是真心真意的，割舍不下！”
“莫要胡话！”萧元翊假意笑笑。“我当真是有正事，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说罢，撩开帘子，迅速走了出去。
那鸨娘本自高兴，见着那人气呼呼地跑了出去，只以为是林萍因的缘故。登时就有些急了，慌慌张张进了门子。见着林萍因笑脸盈盈，对镜梳妆，鸨娘愈发觉着稀奇，朝着那人问道：“好端端的，大爷怎的走了呢？”
“这吃花酒的人，必定要兜里有银子才是，那人这会子囊中羞涩，今日不走，难道说，还要等到日后被妈妈赶出去才算罢了么？”
“什么？”鸨娘眉头紧蹙。“这几日那人出手也着实大方的很，巴黎像是个没了银子的主儿？莫不是你闹了什么事端，叫那人烦闷，这才兀自去了才是！”
“妈妈未免太小瞧了我，好端端的有银子不赚，将那人撵走做什么？什么样的主儿我没伺候过？妈妈又什么时候看过我出过什么纰漏不成？”
鸨娘听了，深觉有理，微微蹙眉，这会子却是难办的狠了，那人就这么去了，白瞎了她的苦心准备。这一去，也不知何时再来。鸨娘心中惴惴，只当是走了一个财神爷了。
林萍因上前两步，朝着那人笑道：“妈妈放心便是了。依着滢滢的好手段，那人若是有了银钱，必定还是会来的，若是没有银钱，来的也是白来，是也不是？”
鸨娘微微颔首，不再多话，知晓这人向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不劳旁人费心，只好打着帘子，径自走了出去。
林萍因冷笑连连。
倒是不知这外头人如何议论，如实能牵扯到沈千寻身上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哪里知道，沈千寻跟沈千暮已然是水火不相容，况且沈千寻还有箫元澈日日护着守着，那些人纵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说到沈千寻身上去。
那一头，萧元翊气呼呼地到了别苑。见着里头静悄悄的，好似是没有半个闲人。
猛然见着是萧元翊回来了，玉树冷哼一声，一脸悲愤，朝着屋里说道：“主子，大爷回来了！”
沈千暮冷笑连连，站起身子。还未出门，就见着那人打着帘子进来了。一张脸子满是寒霜。
“怎的，现如今我都使唤不动你了，是也不是？”
沈千暮一听这话，微微蹙眉。
“你这话说的着实可笑，你使着我的银子，还对我颐指气使，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沈千暮怒不可揭，这些时日，千般万般忍耐，谁成想，这人还是如此作为，着实可笑。正当她是个好欺负的不成？
“那烈女不事二夫，你又知道么？”
沈千暮双眼发直，跌坐在地，浑身发抖。
玉树见着，赶忙跑了进来，搀扶着那人起身。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千暮万分慌张，眉头紧蹙。又想着听着那些孩童嬉笑之时唱出的却，暗道不好。知晓这人这一回必定是误会了。
“什么意思？”萧元翊见着那人眼神躲闪，心里愈发清明。本还想着许是谣传，如今看来，却是真话。“这市坊之间，可都传遍了，怎么？这会子你倒是不承认了么？”
沈千暮双眼发直，忙道：“他们胡言乱语，如何能信？”
“真是稀奇，好端端的，只来挑你的错处，怎的不去挑别人的错处，这天下间，哪里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子不成？”
沈千暮无话可说。
去年无立锥之地，今年锥也无。
她觉着心酸，刚准备说些什么来，只听着萧元翊说道：“既然你都做了那样的丑事，我尚且不嫌着你，你反倒是不给我银子使唤？叫我丢尽了脸面，你才算是高兴了不成？”
“那是我娘的银钱，况且，旁人说的胡话，如何能信？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是为着你！”
“为了我？”他冷笑连连。“为了我去偷汉子？沈千暮啊沈千暮，说起来，你也是丞相府上的大小姐，怎的做出了这样的丑事？当真是可笑的很！”说着，他跑到内室，翻箱倒柜一通，也不知是拿走了多少金银。沈千暮精疲力竭，坐在一边，气喘吁吁。到底是留不住他了。
东窗事发，呵，那人竟然半点不听她言语。只一味相信旁人闲话。着实可恼。
小儿以啼为食，妇人以恨为食。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其中言语带着多少悲哀。
若非是那时节情非得已，她也不会叫自己被鲁青阴那么一个腌臜之人玷污了去。这本就成了她的伤病，这会子反倒是被自己最亲爱的人耻笑了去。
她恹恹坐在一边，兀自泪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