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谢姝取过放在栏杆处的青色披风,戴上兜帽,尽量往灯火阴影处行走。
她正在思忖待会儿如何应对谢子淇,尽管她自认蒙上面纱,在那等情况下,不知情的应该不能认出她来,毕竟没有多少人知道谢姝最擅长的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舞技。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蓦地,从旁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啊……唔……”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却猛地被一柔软之物堵住。
轰!
脑子一懵,谢姝全身僵住。
“唔……”
谢姝用力挣扎,狠狠捶着面前人,可对方却不为所动,依然故我,甚至还伸出舌头想要让她松口放他进去。
她简直是要被气哭了,突然之间,想到前世封浔教她如何防身,谢姝蓦地抬腿往对方下盘攻去。
可对方双腿一夹,她就不敢再动弹,只剩单脚站立的她,不想倚靠对方,就只能背靠墙,以防摔倒,而这种姿势恰好方便了眼前这个怒欲交杂的男人。
她的身上,依然散发着让他神魂颠倒的清香,她的唇,一如记忆中柔软细腻,这是一种令人食髓知味的甜美,让他在午夜梦回中,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诱惑。
这是又一场梦么?
梦醒后,除了身下的一滩浓稠水渍,再留下他一个人,而她就如那镜中花水中月,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抓不住她离去的身影。
再或者,今生所有一切都只是梦?
梦醒后,她仍然了无生气地躺在水晶棺,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吻她的尸体,倾诉自己的思念与悔意。
念头一出,心里便是无止境的荒芜。
不,不,他不允许她再离开……
绝对不允许!
一手紧扣她的后颈,一手压在她的后背,他用力将她压向自己。
唇齿间,他急切地想要进入她的领域感受她的存在,可是,她却紧闭双唇,任他如何撩拨,她也不为所动。
她没有闭眼,仍然在拼命反抗,他盯着她,看见她用特质石墨汁勾起的妖魅眼线,脑中闪过方才她的红蝶之舞。
顿时,怒火以燎原之势烧了荒芜之地,他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
胆敢觊觎者,死!
“啊!”
谢姝痛呼一声,唇瓣间有血味——他咬破了她的唇,狠狠地。
灵活的舌头势如破竹,攻城略地。
他就如沙漠中濒死的孤独行者,乍眼望见绿洲,便贪婪地用尽一切汲取她的美好。
谢姝气得火冒三丈,用力狠狠一咬,唇齿间的血味更加浓重,可对方不过顿了一下,又继续。
谢姝简直要被气哭了……
可她到底不敢再咬多一次。
究其原因,她不敢,也不想深究。
不知过了多久,在谢姝以为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死在亲吻之下的人时,他终于停下,缓缓离开了。
她捂胸,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此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揍死这个发疯的男人,而是——
活着,真他娘好!
飞出去的脑子渐渐回笼,谢姝低头,颈侧的黑亮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颊,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突然,她脚步轻移,手指微动,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用力抽手,却不得其法。
可随着手心比划,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若踏出此地一步,我马上下去把所有人都杀了——这是他写在她手上的字,手心瘙痒间,却好像带着属于他的残暴。
再不愿顺着他的想法,谢姝也不敢这时候违抗他。
她知道他真的敢这么做!
一旦如此,她这些日子的心血全部白费不说,仅是接踵而至的麻烦就足以让她烦不胜烦。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忍!
可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憋屈气的谢姝,心里的火不断往上冒,让她现在真的很想咬人。
狠狠打开他的手,谢姝怒气冲冲地走到桌上点燃灯盏。
黑暗的房间里面,顿时亮堂起来。
还站在原地的男人,清隽绝艳,肤白如玉,凤眸深邃,眼角上挑,一身玄色大袖衫宽袍,袍摆以金丝绣有朵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样式,墨发高束自然坠下,为他一张风流雅致的俊容添了几分凌厉,看起来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摘。
灯火之下,他的绯色唇瓣除了暧昧水渍,更有丝丝尚未干涸的血迹——那张如玉容颜上,这血迹如此突兀,却又好似与之融合,令人不禁产生施暴之后的残缺美感。
谢姝静静地直视眼前男人,眼中没有惊讶——早在他扯她进来时,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因为,她已经闻到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清凉薄荷味。
封浔!
呵,用他教的断子绝孙防身术对付他,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真是,早知道这家伙会闹这种幺蛾子,她在听何廷玉告诉自己他过来的时候,就应该让何廷玉把他轰出去的。
可是,他若想留在这里,好像根本没人能让他走。
就好像他要做成某件事情,根本无人抵挡得了。
谢姝突然有些泄气,她已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再抗拒他的触碰了。
那种连想到他都犯恶心的感觉似乎在那次自己给他下了毒之后,就已经不再出现了。
原想借下毒给他一个教训,如今想来,倒成了自己的束缚,让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他无动于衷了。
谢姝倒茶漱口,坐在椅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安静的房间中,蓦地响起一道无奈请求——
“封浔,我求你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成吗?”
封浔盯着她的眼睛,一直走到桌前,沾水在桌上写道:“不可能。”
“封浔,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应该很清楚地认识到——我和你之间,没有复合的可能。”谢姝抿唇,试图与他讲道理。
上次书房谈话,封浔说他没有把那些伪造的信件交给睿帝,她其实是相信的,因为,她也相信他对她的感情。
何廷玉说,她善谋人心。
如此,她又怎会不知他爱她呢?
不信,也只是不愿信而已——因为他们之间横亘了血海深仇。
哪怕如今她知道不是他,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是他,也变不回曾经……更何况,她是亲眼见到他杀了哥哥的。
那日,剑上滴的血成了永恒的枷锁,就算重来一世,谢姝的肩上也仍旧背着那副厚重枷锁,永远挣脱不得。
因为,她始终认为——
谢子淇的死是她和封浔一起造成的。
她啊……
明知凶手是谁,却也下不了狠心为哥哥报仇,只能不断地折磨自己和封浔,最后,在她再也受不了的时候,懦弱地以死来结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