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淳溯摇摇头,又道:“不过属下听那些百姓谈论,说寻常窃贼没有这等偷盗能力和杀人胆量,所以,有不少人都说这个窃贼就是那个江湖人称‘圣手神偷’的路迦。”
谢姝嗤笑,道:“这个路迦该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选择李大爷家偷盗吧!?”
谁人不知路迦擅偷,却在开始便打出名号,说自己只偷那等专门搜刮民膏的官府人家和多行不义的富甲豪绅,而他后来的行为似乎也确实如此。
因而,有不少人家即使被偷了,也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不然,难道还要昭告天下说自己不是个好人吗?
“小姐,这个谣言可是定远侯府传的?”
微芳疑惑问,她认为这又是定远侯府做的把戏。
可谢姝却否定了她的猜测,道:“应该不是,路迦虽说放出那等豪言,但此人也不是个蠢的,像定远侯之类的人,他是不会轻易去招惹的。而定远侯也不会这般不识趣,惹上江湖人。”
“只不过是有人想趁此机会借此事抹黑路迦,让他的名号不复如初罢了。”谢姝淡淡道。
“小姐,为什么啊?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加入进来?”
微芳愈发不解了。
谢姝转身,莞尔一笑,道:“虽然偷盗上不得台面,可这两三年下来,路迦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信号,向不知情的百姓昭示谁家不是个好人。”
“所以,小姐,这次就是那等心虚之人故意传出的谣言?”
听微芳咋舌询问,谢姝应是,随即又看向淳溯,问:“淳溯,你身上的伤怎会这般严重?”
淳溯的武功不能说像封浔、云楚等人,可最起码也是中上水平,谢姝没有想到淳溯会被伤得这般严重。
“定远侯府埋伏的府卫只有五人,武功在属下之下,只是,属下想去救李大爷时,不慎中了他们的七迷檀,失力之下,一时不敌,不仅让李大爷夫妻遭了难,自己也受了伤。”
“七迷檀?就是他们定远侯府那个特制的迷药?”
前世,自从谢姝迷上毒术,就不断自制毒药和解药,与此同时,她也挖掘出不少不为世人所知的奇毒。
机缘巧合之下,谢姝知道了定远侯府祖上有人是游医,制出具备特效迷药七迷檀后,便与世长辞。然后,定远侯府的后人便将这张药方当做祖传宝贝。
七迷檀,之所以称之为特效迷药,就在于它被人吸进身体的半刻钟之内,全身渐渐乏力,哪怕是武功高强的人在这时候,也不得不任人宰割。
“是。”
淳溯暗自诧异谢姝为何知晓这件事情,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初在训练营的时候,作为暗卫就必须掌握各家的隐私。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是谢震告诉她的,毕竟谢震对谢姝的疼爱,训练营里面的人都知道。
“是么?!居然用上这个……呵,真是再好不过了。”
谢姝晶亮黑眸闪烁点点精光,指尖划过唇瓣,唇角缓缓翘起一弯弧度。窗外的琉璃灯映射在她身后,风吹过,琉璃灯摇晃,明艳绝伦的脸庞忽明忽暗。
微芳瞧见谢姝露出这样的笑容,心不觉颤了颤,她与谢姝从小一起长大,深知每次她家小姐想要整人的时候,就是笑得这般邪恶又惑人。
“小姐,端木菲做出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簪玉素来比微芳沉得住气,可是,这次她却比微芳更加急切。
谢姝瞧着簪玉眼中的恨意,心下了然,微笑安抚,道:“不急,她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担的觉悟。”
就算不能把她端木菲扯下来,但她总会涮下端木菲一层皮的。
簪玉放心下来,此时,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应谢姝吩咐去劝解李大爷夫妻的时候,二人的朴实善良。
李大爷夫妻有过四个孩子——
二十多年前,两个孩子夭折于时疫;十五年前大孩子入水救人,将人救起,自己却因为失力溺亡;五年前,怀有身孕的小女儿被休回家,三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婴,李大爷的女儿最后却大出血而亡。
李大爷知道这个外孙女即便送回她父亲身边,外孙女也过得不好,倒不如自己养着她在身边,从此,外孙女瑶瑶便叫他爷爷。
瑶瑶十分懂事,不过两岁时,便晓得心疼爷爷。当爷爷外出时,会帮爷爷照顾瘫痪的奶奶;当爷爷回家时,会用小小的手给爷爷捶背捏肩。
李大爷夫妻俩将瑶瑶当做女儿般疼爱,虽然家境不好,但在李大爷看来那时候也算天伦之乐了,他和老伴都在想,老天终究还是没有抛弃他们。
可是,所有一切都终止在两年前的夏天。
那一天早晨,李大爷做苦力多得了几两银子,回去之前便买了一盒五香如意糕,瑶瑶很是开心。李大爷心疼瑶瑶从未吃过这些个点心零嘴,就告诉瑶瑶,爷爷有钱了,不用替爷爷省,尽管吃就行。
再怎么懂事,到底还只是三岁孩子,瑶瑶信以为真。午后,李大爷出去做工,瑶瑶见奶奶睡下后,就拿出李大爷买的五香如意糕,坐在奶奶的炕上一块一块地接着吃。
奶奶醒来时,见自己的脚下有个小身影,以为瑶瑶睡着了。后来,瘫了的她听见外面惊雷交加,暴风骤雨,心中虽疑这般动静为何孙女还不醒,但想,小孩子总是嗜睡的,这般情况也不奇怪。
待傍晚李大爷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嘴上还残留五香如意糕的碎末,身子却已经僵硬冰冷的瑶瑶。
那时候——李大爷告诉簪玉,自己的心情十分奇怪,看到不知是撑死还是噎死,总之是已经死了的瑶瑶,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悲痛,而是恍然。
啊!原来是这个时候……
他这般想。
回府后,簪玉同样疑惑,将此事告诉谢姝,谢姝不过沉吟片刻,便淡然回答:
“李大爷自从四个孩子相继离世之后,他心底深处已经不再信上天会让他得到幸福。从瑶瑶出现那天起,他已经在等着她离开。”
簪玉十分惊讶,可谢姝却告诉她,有些事情是宿命,兜兜转转回到原点,正如李大爷,从一开始就只有他和妻子二人,最后也只有他们二人努力活着。
这是命运的悲剧。
这时,簪玉听完谢姝的解释之后,也忽然问她:“小姐,您是否相信宿命呢?”
簪玉也还记得谢姝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了什么。
她说:“信,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