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飞机在漆黑的深夜里驰骋飞翔。机舱内没有开灯，只有陈可凡看书的夜灯散发着幽黄的光。他坐在灯光里，和沈琳探讨着书本上的内容。气氛安宁，让人心静如水。
“我家倒是有几本，是我刚学日语的时候买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借给你。”说完沈琳才想起来，“抱歉，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回家去取了。”
知道沈琳的难处，陈可凡笑了笑，说：“你把书的名字告诉我，我自己去买好了。买书这种事儿，还是要自己来才有乐趣。”
“买个书而已，能有什么乐趣？”沈琳的书几乎都是批量买的，“你该不会是对那些绝版书有什么执念吧？”
沈琳想起她以前有个高中同学，虽然是个草包，但很喜欢装作学识渊博的样子。书没看过几本，却非常喜欢买绝版书。清代的孤本，明代的手抄卷，花大价钱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书籍不少，他能说上来的也只有书名而已。
“和新书比起来，我比较喜欢二手书。”陈可凡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夜灯，“准确的说，我喜欢二手书上的痕迹。”
“痕迹？”沈琳翻了下手里的书，“什么痕迹？”
陈可凡指指纸张上的折痕，说：“就是这些……每个人读书的习惯都不相同，有些人喜欢做标记，有些人喜欢做笔记。每次看书的时候看到这些痕迹，我都会忍不住想，之前看这本书的人当时在干什么呢？当时他在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和我一样，有着相同的感悟呢？每当这样想时，我都觉得心情愉悦。”
“那咱俩还真是不太一样呢！”沈琅笑道，“我喜欢新书的纸张和油墨味道，也喜欢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本崭新的新书被我画满，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呵呵。”陈可凡轻笑，“你喜欢做标记，我喜欢看笔记，咱们两个倒是蛮合拍的。”
聊完了书籍，两个人暂时没有了话题。沉默让飞机的轰鸣声显得吵闹，沈琳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
“陈医生。”把书还给了陈可凡，沈琳郑重的解释说，“上次的事情，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些事情着急去办，所以没能当面和你说再见，我很抱歉。”
上次从陈可凡家离开，沈琳只留了一张字条。过后也没能和陈可凡亲自说明，这让沈琳于心难安。毕竟在她没有去处的时候，是陈可凡收留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该把话说清楚。
“上次？”陈可凡像是没听懂，“上次怎么了？”
沈琳看看陈可凡，他似乎是完全不记得了。在沈琳的提醒下，陈可凡才一点点想起：“哦，你说的是上次来我家的事情？说起来，感到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客人还在家里，我这个主人却先睡着了。”
“哪里的话，是我耽误你休息了。”沈琳更过意不去了，“你那天那么忙，我还……”
“没关系，完全不用放在心上。”陈可凡笑着转过脸来，“我经常会为有难处的患者提供帮助，你并不是个例外。我是医生嘛！我的天职就是帮你们消除病患……不开心，也算是病患的一种吧？”
沈琳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陈医生真是医术高超啊！每次和你聊完，都觉得心情很好呢！”
“真的吗？”陈可凡的视线往后排扫了一圈，说，“那就好。”
沈琳明白了陈可凡的意思，她苦笑一声，说：“你都看出来了吧？哎，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陈可凡安慰说，“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我以前的心态算是很好了。”沈琳自嘲的笑，“我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小了，什么事情都抱着‘得之我幸’的心态去等候，以为老天会给我安排一个好一点的结果……现在我才发现，是我想的太乐观了。如果不去争不去抢，那么连本该属于自己的都会溜走的。”
感觉到沈琳身上的情绪很伤感，陈可凡说：“到了法国，要不要跟我去买书？”
“买书？”
“是啊，买书。”陈可凡笑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逛二手书店……卢森堡公园旁边有一个旧书店，你应该听说过吧？那里叫渡桥。”
沈琳想了想，问：“是法国诗人马塞尔·贝亚吕创办的吗？”
“没错，就是那里。”陈可凡同沈琳分享着自己的回忆，“那里主要贩卖当代诗集，小说，美术画册，还有很多17至19世纪的精装书……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去那里约会。”
沈琳来了兴趣：“你是在法国读的大学吗？你约会的对象是法国姑娘吗？”
“不，她是英国人。”回忆起年少的事情，陈可凡的眼里也泛起涟漪，“她是我解剖学的教授，美丽，知性，她很浪漫奔放，丝毫没有英国人的古板……那时候我是她的学生，她是我的教授。我们两个的恋爱，是不被学校允许的。所以我们约会要找一些没人能遇到的地方，旧书店再适合不过了。”
“哇！”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沈琳，她很羡慕这种校园恋情，“感觉很浪漫呢！”
“学生时期的恋爱，确实是挺浪漫的。”陈可凡眼里的光暗了一下，“但离开校园后，就没那么美好了。”
“你们分手了吗？”
“没有，我们结婚了。”
“那不是很好？”沈琳严重怀疑陈可凡在秀恩爱，“能从校服到婚纱，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啊！”比如说沈琳就非常羡慕了！
陈可凡摇摇头，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恋爱的时候，你们会有很多激动的感情。但真正走入婚姻后，就要思考很多实际问题。感情磨合，文化差异……这些问题都会成为阻碍，带来争吵。争吵变多了，就会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
“那……那怎么办？”
“所以，我们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