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话，一边摘下了口罩，刚毅的棱角线条，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是雕塑一般。
宋晓慧看着他，痛苦地颤动着嘴巴，发出喑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们就算查那个号码也查不出什么，所以我才会告诉他们的我只是想、想见见你"
"见我？你知不知道，现在楼上楼下，有多少祁家和顾家的人在盯着这里。我来见你一面，说不定连命都得搭进去！"
"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那、那你刚才，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当然没有！要是被发现了，我现在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男人不耐烦地回答着，轻轻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来。
他摘掉头上的帽子，右眼一条狰狞的伤疤，是他脸上最明显的标记。
"欧阳，这次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救你？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怎么救你？医生都说了，你就算能活下去，也只能一辈子躺在这里，靠着这些仪器苟活。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欧阳语气冰冷，全然没有半点感情。
可对宋晓慧来说，他已经是最后的希望。
"只要能活下去，我不在乎一辈子都躺在这里我真的不想死！欧阳，求求你，看在这么长时间里，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的份上就算顾念我们之前的感情，你也不能不管我啊！"
"感情？我跟你有什么感情？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所有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付钱、你办事，天经地义，谁也不欠谁的。"
"你你怎么能"
欧阳的决绝，似乎让宋晓慧受了很大的刺激。
她一时激动，扯裂了嘴角的伤疤，疼得两眼通红。
事已至此，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好啊！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她惊恐地张大了眼睛，露在纱布外面血红色的一双眼睛，像是两个红色的灯泡。
男人看到她的神情，又是一声冷笑。
"呵。宋晓慧，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从你家人手里把你买下来，你现在早就被卖给夜总会陪酒了。你所有的东西，全都是我给你的！包括你自以为聪明的那点小伎俩！怎么，这才三年，你就以为自己能踩到我头上了？"
欧阳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宋晓慧最后的"遮羞布"。
她的身世，这是她一辈子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
事到如今，眼看一切都已成定局，宋晓慧终于放弃了挣扎，伤得褐红的眼眶滑下两行眼泪。
"呵呵是啊，我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当初，我爸妈要卖了我，供我两个弟弟念书。你把我买下来，还教我英文、让我进祁氏工作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就是我的盖世英雄！没想到到头来，你只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算了你走吧，别再管我了。既然你不愿意救我，那你今天又何必辛辛苦苦过来一趟要是今天没见到你，说不定，我还能留下点念想"
宋晓慧的声音很轻，喑哑幽怨，像是耳边的鬼魅。
欧阳耐着性子听完她的自怨自艾，脸上毫无动容。
他站起身来，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只不过，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谁活得容易。"
话音未落，欧阳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细细的针筒。
他拔掉尖端的针帽，对准旁边吊瓶的输液管，缓缓扎了进去
次日清晨。
白助理着急不已地敲响祁慕深的房间门。
里面的人披上一条睡袍，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门。
"怎么回事？"祁慕深问。
白助理神色惊慌："祁爷！出大事了！宋晓慧她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法医还在验尸，结果得下午才能出来。这事儿啊，是今天早晨护工进去才发现的。警方赶到的时候啊，说是人都凉透了"
"我不是让你派人一直盯着吗？怎么回事？！"祁慕深大怒。
白助理惭愧地低下头："那个昨天是有好几个兄弟在医院盯着呢，可、可他们都说没见着什么人啊"
"那监控呢？"
"监控也什么都没拍到"
祁慕深脸色都快黑得像块碳一样。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越来越让他感到一种无力感。
"祁家的人都是我从苏维带回来的，怎么可能一点人影都没见到？"
萧槿起了个大早赶过来，但还是来晚了一步。
因为宋晓慧突然死亡，所有人都手忙脚乱。
她走出电梯的时候，差点和行色匆匆的何队长撞了个满怀。
"唉哟！这谁啊一大清早横冲直撞的！也不看着点儿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何队长你没事吧？"萧槿急忙赔礼道歉。
何队长一听这声音很耳熟，抬头一看："哟，这不是萧槿小姐吗？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何队长，我是想来见一见你们从西郊救回来的那个人。关于这个案子，我有些线索，想向她求证一下。"她开门见山道。
闻言，何队长讪笑一声，又叹了口气："唉，萧槿小姐，这人呀，你恐怕是见不上咯。"
"这是为什么啊？"萧槿着急地问到，"何队长，我知道这事难办，可就不能通融通融吗？我就问她几句话，说完马上就走！"
"这这不是我通不通融的事儿，你要真想见她呀，得问阎王爷通不通融了！"
何队长揶揄一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匆匆下楼离开了。
萧槿怔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慌了神色。
宋晓慧死了？！
"这位小姐，麻烦让一下！"
病房门口，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用担架抬着一具尸体，正好从萧槿旁边走过。
她侧身让到一边，定睛一看。
那具浑身缠满绷带的"***"，露在外面的眼周和嘴周的皮肤，都完全是焦黑色的。
最令人惊恐的，是那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